有月,霧濃。
偌大傾城早已萬籟俱寂,一片黑暗。
唯獨聶家塢堡之內、一覽天下樓中,隱隱可見一室燈火。
那是顏盈仍在處理盟內、城中一應事務。
尤其是對於拳俠莊、俠王府、連城寨三家勢力被滅後的迴應與善後處理。多年來,由於局勢僵持,她逆天盟與天下會之間已甚少大戰,幾乎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此番終於是真正做過一場,只是站在她角度而言,結果實在糟糕。
想起三家勢力殘餘者前來傾城投奔,哭訴着要她聶家爲他們做主……
想起盟內其餘勢力脣亡齒寒、人心惶惶,無不在盼着她聶家出手……
顏盈就感到一陣頭疼。
以她聶家盟主之責,實不該推諉,只是……要作出有力迴應,談何容易?
若她聶家真有能夠破局之人,早就掀起終戰的序幕,何至於淪落到現在被動局勢?
或者說,這場曠“年”持久的雙雄之爭確有破局之機出現,只不過遺憾的是,並非在她逆天盟這邊……
“也不知道風兒那邊怎樣了……”放下手中呈報,顏盈青蔥玉指輕輕於微皺的眉心細細摩挲。
聶風,一直以來都是她的驕傲,她的動力。
風中之神、十強天驕之首……可以說,聶家能有今日之成就,大半要歸功於她這個出色兒子身上。
倘若真有破局之人,她堅信一定是她的兒子!
——如今風兒年僅二十出頭,卻已是盟內僅次於其師的第二高手,只要能夠給這孩子繼續成長的機會,假以時日,未必不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屆時便能直面雄霸,取其狗命!
只是如今,這先機似乎被天下會捷足先登……
神思漫遊間,忽然窗邊燭火一陣晃動。
顏盈驟然回神,心中一凜。
下一刻,窗外閃進一條黑影,直飛十步之外伏案小休的顏盈。
雖有突發狀況,顏盈卻是處變不驚,面色鎮定。
只因她知道這黑色身影再快,也一定快不過——
“砰”的一聲,來者衝至一半,便又被一道更快的紅色倩影截下,雙方一觸即分,各自倒退數步。
黑色身影哪裏來、回哪裏去,透過窗邊燭火可見,其人除了一襲黑衣,更還頭戴斗篷、周邊垂下黑紗,瞧不出真實面目。
而紅色倩影順勢退至桌案之前,呈現護衛顏盈的姿態,定睛一看,乃是流星閣閣主花語。
流星閣前身乃游龍幫,不值一提。
蛻變後卻不容小覷,哪怕單獨外放自成一家,亦能成爲足以媲美俠王府、連城寨那樣的勢力。
然而無論轉變前後,不變的始終依然是以身法見長。
尤其是優勝劣汰下出人頭地的花語,有幸得到雄武在腿法上的指點,再結合自身游龍幫傳承,更是推陳出新自創一套名爲“游龍戲鳳”的腿法,身法之快,盟內僅次於聶風和雄武二人。
不同於劍閣、斬經堂的對外征戰,她流星閣、雄武之鐵浮屠分別專司塢堡、全城之防務。
其中顏盈人身安全,更是由她花語本人保護,堪稱警衛長。
適才其與那黑影刺客腳、掌相交一擊,看似平分秋色,但對方乃是蓄勢而發,而她則是被動防守,顯見實乃其佔了上風。
頃刻間,幾個本欲四下解決暗中流星閣守衛的刺客,亦顧不上原本計劃,轉而匯合於此。
剛纔與花語交手的明顯是刺客之首,一手揮下,身後幾名刺客便一擁而上。
這時候花語也終於感到壓力,連忙說了聲:“夫人先走!”便迎上衆刺客,抵擋周旋。
顏盈亦不拖沓,快步奪門而出。
那刺客之首想追,卻被花語及時纏住,只能先專心解決掉眼前麻煩再說。
顏盈雖不諳武功,卻也知道雙拳難敵四手的道理,逃離之後,徑直往流星閣堂口而去搬救兵。
流星閣堂口離一覽天下樓不遠,僅有一院之隔。
只是當顏盈來到之後,卻發現這裏亦是自顧不暇,正陷入一片廝殺。
有幾名刺客發現顏盈,眼睛一亮,連忙舍了各自對手,往顏盈殺來。
“夫人小心!”總算有幾名武功較好的流星閣弟子這會兒及時解決了各自敵人,往顏盈這邊而來,護着對方離去。
逃離路上,沿途所見,再無平日裏的寧靜清平,處處廝殺,血流成河,可見偷襲之敵數量委實不少。
“怎的會有這麼多刺客……”饒是這麼多年已見慣大風大浪,早已養成山崩於前而色不改,顏盈此刻還是不免感到心驚肉跳。
既是刺客,自然以刺殺爲主,動靜自是越小越好……眼前所見,哪裏像是刺殺,分明更像大軍攻堡。
而且,她聶家塢堡深入傾城腹地,可謂城中之城,唯有破城之後,方有機會直面塢堡,怎麼眼下居然被人摸了進來、直搗黃龍!?
直到她被保護着有驚無險地出了塢堡後——
原來,不僅塢堡,此刻全城大街小巷,亦都搏殺連連,喊聲、兵戈交擊聲響徹雲霄,舉目四望,應接不暇。
除了鐵浮屠的人以外,就連劍閣、斬經堂的人都參與進來,與敵人捉對廝殺。倒是不見半個城中居民,想來盡皆躲於家中不敢出來。
見此情景,顏盈哪裏還不知……傾城,被人攻破了!
城既已破,塢堡被侵入,也就不足爲奇了。
“天下會!”
從地上幾具敵人死屍服飾來看,進犯之敵赫然是天下會,顏盈咬緊銀牙,目光憤恨而又冰冷。
只是同時,內心亦難免深感疑惑,縱然是天下會來犯,甚至三堂齊出,但也不至於攻破她傾城防線,打進城來,淪爲巷戰啊?
畢竟曾經就試過一次,結果是鎩羽而歸。怎麼這次……?
“難道說,他們的新援也參戰了?”
是的,就像顏盈所預料般,天下會新招納的高手,此次也一起隨同而來祕襲聶家,從而也證實了顏盈等人議事時的猜想是正確的。
此刻,天下會新加入的高手,就在城樓之頂與雄武交手,而且還是……以二敵一。
沒錯,是“二”。
這二人,一者乃身穿一襲紅衣之女子,袖袍飄飄,美豔而又邪異,兩手翻飛之間,綻放出寒星點點——細看之下,卻是一根繡花針舞得出神入化,活像電影版東方不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