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求生記 >第十四章 詩會百態(二)
    不日,詩會請帖就送到了,這請帖是專門用剪花帖面而成,上面寫着海棠詩社,下面是日期,這不正好是發榜的日期嗎?這就有趣了,是不是故意爲之,不好說,可這個海棠詩社怎麼看着有幾分眼熟,章子俊苦思冥想良久,才一拍大腿自語道:“這不是《紅樓夢》裏面賈探春提議組成詩社,海棠詩社的三次集會分別以海棠、菊花、螃蟹、紅梅爲主題,共作詩二十五首。雖然《紅樓夢》中曾有元妃省親時的“命題賦詩”,還有《葬花吟》、桃花社等各種作詩填詞的機會,但海棠詩社是曹雪芹濃墨重彩、着意描寫的文學社團,其中有建章、擬題、作詩、評詩的詳細流程,大家各展詩才,流露了彼此的內心世界,也突顯了不同的性格特點。

    難道這位劉升也是穿越來的,哇靠,不會是巧合吧。不管了,即已應允,那就走一趟了,隔日原本是放榜之日,全家約好一起看榜,看來要重新安排了,子雅及子哲留家,二寶先送章子俊去海棠義館,隨即讓二寶去看榜。

    這一路上,京城裏到處全是逃荒而來的流民,許多拖兒帶女沿街乞討,有些倒臥路邊,好似死去模樣,聽說城外更多。章子俊來到義館外時,這裏早就被許多文人圍滿了,大多全是身着秀才服的生員,也有這一次來府試的考生,東一樅,西一樅,零零散散圍在一起,穿過這些人,映入眼簾的是門楣匾上寫着芙蓉義館,黑底描金大字,直接來到了門口,正要拿出請柬遞給門子,卻被三位秀才給攔住道:“這位小哥,能否把請柬贈與我等,在下不勝感激。”

    章子俊一愣,回道:“難道你等沒有請柬嗎?這上面有名字,給各位沒什麼用,哦,對了,主家沒邀請,進去做什麼?很沒意思啊。”

    其中一人道:“這位公子有所不知,今日此詩會不同往常,會試在即,高谷,高大學士及剛從南京調任來的禮部侍郎姚夔,

    此二人有望成爲本次會試大宗師啊。”

    另一位道:“這位公子,本人鄞縣楊守成,本不該相擾,會試在即,不得不爲之,來來,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建昌李秉彝,字德叟,這位是永新李鈞,某等看小兄弟面善,不似張揚之輩,所以才拉下臉面,老臉相求。

    哇靠,還有這種求人的說詞,觀三位也是風流倜儻,功名在身,不似無良之輩,這讓章子俊犯難了。

    正在一一見禮時,突有人喊道,這位不是子俊賢弟麼?站在門旁做甚,快快請進,來人正是劉升,章子俊轉身對着劉升道:“本早就來了,無奈三位同道無請柬進不得門,只能在此作別,劉公子來的正好,是否可讓小子的三位同道一起詩會。”

    劉公子一看確是三位秀才跟在章子俊身後,說道:“既然是同道,哪有推人不進的道理,來!來!來,三位請。

    由劉公子發話了,明顯門子也不好攔着了,只見楊守成大喜,三人又是一番相互見禮,章子俊也跟着說些恭禮之詞,拿出請柬遞給門子,隨後自有門子小廝引門而入。

    進得院內,別有洞天,就像來到了江南某私家花園,院內廊道曲折,沿水池蜿蜒而進層層疊疊,章子俊第一次看到古代大宅院的風貌,有一種說不出的厚重感,磚是磚,瓦是瓦,廊柱林立,不似五百年後的那種鋼筋水泥造。

    經過門口一番操弄,楊守成、李秉彝、李鈞明顯把章子俊當成了同道,一路上相互又是一番謙讓,對章子俊來說,這些古人爲何對這種詩會看得這麼重要,不過可以肯定一點,如果你是廚師,整日在一個小飯館裏做菜肯定沒有進步,換過來,如果你在一個大飯店裏,周圍高手林立一起做菜,你肯定會有進步,對於文人來說,考取了秀才功名,整日在一幫童生處聚會,對自己來說就是倒退,反過來,如果跟周圍全是舉人、進士文人交往,眼界就會提高,久而久之自身的修爲也就提高了。

    這就是人往高處走,社會地位提高了,就很難再融入到底層去了。而且古人對出身、門第特別看重,所謂門當戶對可不是娶親嫁女,而是直接反映在日常生活中。

    行至內院,有一塊大場地,一面臨水,一面是五間大房,窗門全開,張燈結綵,就缺一條橫幅了,“歡迎各界領導位臨”,正面對着大場,另一面是一個戲臺,看得出來,這本是這家院子裏集會唱堂會的地方,足可容納幾百人,傭人、丫鬟穿梭其中,很是熱鬧,要進得門去,在圓洞門旁簽到畫押,章子俊一行每人簽名後,又有門童引着,來到了臨水一座涼亭,裏面已是瓜果點心備好,酒水斟滿,四人剛好就坐,從這一點上來看,這詩會的檔次低不了。

    坐定後,自有亭邊小廝服持,每人沏上一壺香茶,亭邊小泥炭爐重新燒水,這萬惡的封建社會啊,這排場,真它媽奢侈,城外飢餓災荒遍野,此地鶯歌燕舞,章子俊猛然間讀懂了,什麼叫做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以前每次讀杜甫的這首詩,根本感受不到什麼,而此時這二句詩是多麼地發人深省,讓人震撼。只有親身感受,纔有切身體會,不知不覺中吟道:“勸客駝蹄羹,霜橙壓香橘。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榮枯咫尺異,惆悵難再述。”

    李秉彝一愣道:“子俊老弟,爲何如此傷感。”

    李鈞拿眼白了一眼李秉彝道:“還看不出,這位子俊老弟是想着城外千萬黎民百姓啊。”

    章子俊這才醒悟道:“三位賢兄,是小子唐突了,只是有感而發,不覺中就想吟一句杜甫的這首五言句,難道各位就沒感悟出點什麼嗎?”

    很明顯,此三位有點後知後覺,章子俊也不怪,因爲他們纔是這個時代的人,而自己顯然是矯情了。

    最後楊守成輕拍桌子道:“子俊賢弟有此用心,我等佩服,也是我等不如也,看到此時此景能聯想到城外萬千黎民,有此用心,當敬賢弟一杯。”

    看的出來楊守成做人圓滑,善於觀察。李鈞精明,聰慧過人,李秉彝看似老實,其實也是一種精明。

    同飲一杯後,李秉彝開口道:“看子俊賢弟年歲弱冠,爲何能有如此機會來此詩會,想每年的海棠詩會遍請當代有名的大儒,當朝幾大學士前來,讓我等在京候考的生員翹首亦望,可在衆多大儒跟前混一臉熟爾。”

    李鈞接口又道:“德叟兄(李秉彝字),我等是爲了提高學業,纔想多結識當代文人雅士,決沒有趨炎附勢之意,子俊賢弟別想叉了。”

    李秉彝道:“對,然也。”

    章子俊懂他們的意思,眼前這三位就是想出來玩,又不想讓人誤爲結幫成派,又想結識文人大儒,又不想讓人覺得低三下四,哎,所有人文的通病。主要還是臉面,內心裏胸有千萬文章,眼裏全是誰也不服誰。可面對前程,過份清高,得不到俗人追棒,只有孤芳自賞了,這世上有幾人甘願如此不慕名利,不爲鬥米折腰的,其結果都是很慘,所以這種高端大氣上檔次詩會實在太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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