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長老也站出來道:“要想讓他人不敢毀約,首先自身便要有足夠的實力威懾對方。”
銅長老一臉憐憫地看着他,嘖嘖道:“一個赤松子就把你這一谷之主打成這幅模樣,你又有何底氣敢讓我千機門遵守約定?”
鐵長老的話最是直接:“劉薰風,你以爲自己是什麼東西?不過是一條已經失去利用價值的走狗罷了,真以爲自己有資格與我千機門平起平坐?鳥盡弓藏、兔死狗烹,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
劉薰風臉色漲紅,被四大長老一陣輪番羞辱,急火攻心之下竟噴出一口黑血,直接暈倒在了血泊之中。
赤松子見狀,搖頭嘆息不已。
他倒不是同情劉薰風,只是有些感慨:這劉薰風怕是藥王谷有史以來,歷代谷主中最愚蠢的一位了吧。
金長老不屑一笑,隨後便不再理會劉薰風。
這個藥王谷谷主,在他眼中儼然已經是一個跳樑小醜,殺了此人只會髒了自己的手。
同時,他心中突然生出一絲與赤松子不謀而合的惡趣味,也想看看劉薰風回去之後,究竟要如何面對藥王谷的一衆弟子。
金長老衝着赤松子拱了拱手:“這齣好戲已落幕,我等看戲之人也該散場了。赤松子道友,後會有期。”
赤松子背對着他,沒好氣道:“最好別讓老夫再看見你,否則我怕你到時候笑不出來。”
“赤松子道友說笑了。”金長老哈哈一笑,帶着其餘三位長老,往煉妖宗山門的方向離去。
赤松子回過身來,又看了昏迷不醒的劉薰風一眼,袖袍一揮化作一道遁光飛走了。
在他走後不久,不遠中突然現出一道人影。
此人眉眼尋常,身材中等,衣着普通,渾身上下都給人一種平平無奇的感覺。
風雨樓的蘭大掌櫃此次前來祝壽,總共帶來了兩位掌櫃。
其中一個是與墨寒生打過交道的郝吉利郝掌櫃,另一個便是此人。
他走到一旁彎下腰,伸手撿起一塊如雞卵般大小的石頭。
這塊石頭外表毫不起眼,就像他的人一樣。
任何人只要往山野走上一遭,便隨處都能找到與其十分相似的石頭。
但此人手上的這一塊有些不同,它是一塊留聲石。
先前劉薰風與赤松子的對話,以及千機門四人到來之後的談話,都被此物一一記錄下來。
這位掌櫃早早便在此方天地各處都佈置了類似手段,只要劉薰風與赤松子不是跑得太遠,二人的對話就絕逃不過此人的竊聽。
他將留聲石拿握在掌心,確認沒有出差錯之後,便將其收入袖中。
他擡頭看了一眼天色,喃喃道:“是時候去尋蘭大掌櫃了。”
說罷,他也化作了一道遁光,遁光所指的方向,正是墨寒生等人所在的東會廳。
他所欲尋的蘭大掌櫃,此刻正藏身數百妖獸外圍的一棵巨樹梢頭上。
他面前攤開一張畫像,畫中人白衣俊容,神采飛揚,手持一根長槍遙望遠方。
這畫像中的人正是墨寒生,他先前打退青狼妖將的一幕,已被蘭大掌櫃盡數記下。
“沒想到,落日宗之內竟還藏有這樣一名出色的弟子。呂化仙,沐飛鳶,還有這個白衣小子,莫非真是落日宗的氣運到了?”蘭大掌櫃秀眉微促,有些不解道,“這落日宗的保密功夫做得還真是厲害,連東域的分部勢力也沒有絲毫消息傳回,回去之後要讓他們好好查查纔是。”
蘭大掌櫃回頭一看,身後一陣塵煙飛揚,漫天飄舞。
他略一思索之後,不由讚歎:“蒼羽真人,果真是好氣魄啊。”
此時,墨寒生趕走了青狼妖將,正騎着紅鸞回返。
沐飛鳶激動道:“贏了,這小子贏了。臭老頭,我們贏了。”
“臭老頭?”
她兀自激動,叫了好幾聲也無人迴應。
她回頭一看,丹霞子正含笑望着自己,眼中卻早已失去了神采。
他走了,就在墨寒生先前趕走青狼妖將之後的一瞬。
他早已油盡燈枯,能支撐到現在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議之事,全靠一股驚人的執念。
這股執念源自於沐飛鳶。
他之所以會出現在此,唯一的目的便是保護沐飛鳶。
在確認沐飛鳶脫離危險之前,他無論如何也不肯死去。
在墨寒生打敗青狼妖將,替沐飛鳶驅趕了危機之後,他終於可以解脫了。
他的臉上無比祥和、平靜,帶着欣慰的笑容離開了。
沐飛鳶怔怔看着他,心彷彿被什麼揪了一下,有種莫名的傷感。
她緩緩走到丹霞子身前蹲下:“怎麼就這麼走了呢?好不容易有些話想對你說,怎麼就不再等等呢?”
人的一生中,總會在不經意間忽略一些東西,任由它在眼皮底下悄悄溜走。
待再次回想起來,便會莫名不捨與感傷,總覺得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沐飛鳶此時便是這樣的心情。
身後衆人原本還沉浸在死裏逃生的喜悅之中,看見沐飛鳶的舉動之後,也終於發現了丹霞子離世的事實。
他們紛紛沉默下來,不敢打擾沐飛鳶。
老嫗和鍾姓修士,也是忍不住輕聲嘆息。
丹霞子爲人孤僻,平日裏與他們少有來往,所以並沒有什麼太深的感情。
但他們畢竟是煉妖宗之人,宗門痛失一位金丹境頂峯的高手,無意是一個巨大的損失。
沐飛鳶終於醒了過來,她伸手一撫,將丹霞子含笑的雙眼合上。
這一次,她沒有再嫌棄丹霞子一身的油污,將他橫抱在懷中。
一陣嘶嘶聲響突然逼近。
沐飛鳶扭頭,只見一隻猙獰的大蜘蛛,正在謹慎地向着此處靠攏。
丹霞子死後,這隻六眼殺蛛便成了無主之物。
原先,丹霞子便曾與它有過約定:此次,只要它能安然護住沐飛鳶,便會放它自由。
如今丹霞子已死,他留在六眼殺蛛體內的禁制,已失去了效用。
六眼殺蛛謹慎地打量着丹霞子,直到確認他已經無法再醒過來,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極爲愉悅的嘶鳴。
它幼年便被丹霞子俘獲,奴役了數百年,如今重獲自由,如何能不歡愉?
欣喜之餘,六眼殺蛛心中又有了一些不一樣的心思。
它猩紅的眼眸在沐飛鳶衆人身上來回掃視,眸光中閃爍着危險的光芒。
沐飛鳶心中一驚,這孽畜竟想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