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乘風身亡之後,這六條龍魚便一直沉在塘底,幾乎不曾再浮出過水麪。
眼前這一條,個頭比起那六條要大上不少。
它所對應的並非是人販,而是——
買家。
墨寒生扔出食餌,將字條用油紙包好,扔進了龍魚口中。
龍魚一頭扎進池塘中,眨眼便失去了蹤影,它通過山體間的水流,向山門游去。
直到夜色降臨,離去的龍魚再次回到了池塘中。
它吐着泡泡浮出水面,口中發出一道只有墨寒生能聽見的怪異叫聲。
墨寒生聽到動靜,立即從竹樓中走了出來。
他一靠近池塘,早已等候的龍魚便張口吐出一個油紙團。
墨寒生伸手接住紙團打開,取出內中的字條展開一看。
字條中並沒有太多訊息,只有幾個古怪的文字,或者說符號。
墨寒生一眼便看出這幾個符號隱藏的意思,這裏面並沒有多餘的話,只記載了一個隱祕的地點。
他默默將這個地點記在心中,然後回房養精蓄銳。
第二日,他早早起牀,走出了清風居。
他回頭看了一眼,李紅梅昨日便離開谷中,不知去了何處。
他腳步不急不緩,不一會兒便繞過了數座山峯,馬上便要走到山門前。
便在他正欲加快腳步之時,目光驟然一凝,前方出現了幾道人影。
領頭的二人,他全都認識。
其中一人,正是那一日衆人返回落日宗時,趕來接應的夕照峯首座——劉擎天。
另外一個人的出現,令墨寒生異常驚訝,此人正是煉妖宗宗主——蒼羽真人。
在二人身後,墨寒生還見到了兩個熟人,一個是煉妖宗那個擅長醫術的老嫗,一個是秋水峯護法季長明。
除了他們之外,後方還跟着四五個人。
這些人墨寒生一個都不認識,但從他們的衣着來看,應該都是落日宗和煉妖宗的高層人物。
劉擎天與蒼羽真人走在最前方,一路上有說有笑,似在談論着什麼。
季長明等人在後方默默跟隨。
墨寒生遠遠看見他們,便早早躲到了一處假山後方。
他有些猜不透煉妖宗之人爲何會出現在落日山上,甚至連蒼羽真人這種級別的人物也親身前來。
該不會是自己偷盜御妖鐲之時,不小心留下了什麼蛛絲馬跡,所以被煉妖宗之人追查至此吧?
好在此處是落日宗的地頭,煉妖宗之人不好放開靈識亂闖,這纔沒有發現自己。
待蒼羽真人一行人走遠之後,墨寒生纔敢從假山後走了出來。
經過這麼一鬧,他行路愈發小心了,生怕又莫名撞到什麼熟人。
他出了山門,御劍飛速前行,很快便來到了小山村。
村尾的老宅,老嫗與身着綠衣的常環正坐在院中編草鞋。
吱呀一聲,院門突然被推開了。
二人皆是一愣,隨後常環露出驚喜之色。
她放下手中尚未編好的草鞋,跑到一個高大人影身前:“墨阿哥,你來了?”
她神色激動,心中隱隱有一個猜想,但又不敢肯定。
墨寒生靜靜看着她,淡淡道:“跟我走。”
常環險些高興地跳起來,這句話她早已等待許久。
她回頭看向老嫗,眼中流露一絲詢問的意思。
“墨阿哥,你等等,我去收拾幾件衣服馬上就回來。”常環說了一句,便要往屋中去。
“不必了。”墨寒生出聲喊住了她:“那些東西用不上,我們現在就走。”
常環微微一愣:“這麼急?”
卻聽老嫗出聲道:“墨公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貴之人,你跟着他可有福享了,哪裏還用得着穿那些舊衣服。”
常環低頭,臉頰些許羞紅,輕聲道:“只要能跟着墨阿哥,穿什麼都無所謂。”
“走吧。”墨寒生淡淡說了一句,便轉身帶頭走去。
常環又回過頭來,看了老嫗和老宅子一眼,心中生出些許不捨。
老嫗含笑揮了揮手:“去吧去吧。”
她與常環相處了這些年,自然也是非常不捨,可看着她能得到幸福,也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常環深深看了老嫗一眼,低頭深深一鞠躬,便衝出院子去追墨寒生了。
墨寒生帶着常環很快便走出了山村,走在無人的荒野小道上。
常環表現得十分興奮,一路上問了很多問題。
墨寒生每次都只是隨口應一聲,偶爾蹦出一兩個字,便算是多了。
常環一點都不介意,她知道墨阿哥一直都是這樣的。
只要自己能一直待在他的身邊,便已經心滿意足了。
她正這樣想着,前方的高大身影突然毫無徵兆停下了腳步。
常環有些訝異:“墨阿哥,我們到了嗎?”
她匆匆打量了一下,發現周圍都是些山壁和古樹,並不像是能落腳的樣子。
卻見墨寒生轉過身來,神色冰冷:“最後還有什麼心願嗎?”
常環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什麼最後的心願,墨阿哥你在說什麼呀?”
墨寒生不說話,只是靜靜注視着她,目光逐漸冰冷,甚至流露出殺意。
常環看着這張熟悉的臉龐,只覺得他此刻的眼神無比的陌生。
她的聲音在顫抖:“墨阿哥,你是在與我開玩笑嗎?你別這樣,我害怕。”
墨寒生冷冷道:“既然沒有,那便上路吧。”
說完,他伸出一隻手抓向常環的面門,指縫之間夾着一枚細長的金針。
銳利的針尖,深深刺痛了常環的雙眼。
望着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常環彷彿被嚇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突然,她的腦海中閃過兩個畫面,與眼前這一幕說不出的相似。
畫面中,同樣有一隻手指間夾着一枚金針,刺進了自己的眉心。
這兩個畫面中的手是同一隻手,而這隻手的主人,赫然都是墨寒生!
這兩幕場景,一次是在墨寒生將冰凍的常環解封之後,另一次便發生在上一回,常環掉下懸崖後被墨寒生尋回。
無比的震驚過後,常環終於從呆滯的狀態中回過神來。
她的雙腳涌現出一股真氣,猛地一蹬地面,整個人倒飛而出,後退了兩丈多遠。
墨寒生輕咦一聲,沒想到上回自己施針之後,常環竟這麼快,又學會了運使真氣。
常環退到安全距離後,並沒有選擇逃跑。
因爲她心中有一個問題,必須要親口問出來。
她死死盯着墨寒生,眼中充斥着濃濃的失望與惋惜:“墨阿哥,你是壞人嗎?”
墨寒生面無表情,淡淡道:“不,你纔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