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路遙得出的結論。
心臟上長腫瘤，牟之平應該清楚，唯一的治療方法就只有換心，可腫瘤已經轉移到肺部，就算換心也沒有幾年的壽命。
況且，他家的情況，根本沒有辦法支撐這一系列的治療費，這還不是結束，換了心這纔是剛剛開始。
後續一系列的保養費費用，足以將這個雪上加霜的家庭打入十八層地獄。
所以，他一個人死，爲什麼要拖着全家人一起死？
路遙的袖口從斑駁的桌面擦過，順勢將片子放在光亮的地方，她看着這片子，眉頭緊皺。
從片子上的情況來看，這次你根本沒有可能治癒。
就當她聚精會神地看這些檢查結果的時候，沈知南低沉的聲音傳入耳中。
“你袖子弄髒了。”
路遙錯愕地回頭，一臉問號地看着沈知南，現在是什麼情況，你看不明白嗎？
說什麼鬼話。
“大嬸，牟之平回來的時候，有沒有告訴你，他具體是因爲什麼原因回家的？”鬼使神差的，周軒再一次發問。
路遙回頭看他，忍不住在心裏嘆了口氣。
周軒這個人，還真是不會看眼色行事，這些問題問太多反而會適得其反，牟母是純樸的鄉下人，可不代表沒有腦子。
現在她將他們當做牟之平的朋友，認爲他們只是來關心牟之平的，可如果問太多的話，他們的目的豈不是曝光了？
牟母眼神怪異的看着周軒，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沈知南見情況不妙，伸手拉住周軒。示意他不要說話。
殊不知，兩人的小動作被牟母看在眼裏。
牟母先是看看沈知南，又看看周軒，最後看着路遙，她放下筷子，低着頭，語氣平淡地說：“你們不是小平的朋友，對嗎？”
路遙心裏哐噹一聲。愣在原地一時沒反應過來，牟母也沒有給她反應的機會，突然滿臉怒意地說：“我早該猜到了，小平那種孤僻的性格，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多朋友。”
衆人一時無語。
看來，牟母很瞭解牟之平，只是不願意相信罷了。
這幾天的相處，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路遙急忙放下手機的東西，輕聲道：“伯母，你不要激動。我們的確是牟之平的朋友，這一次過來，也是爲了看看他，只是沒想到……”
牟母滿眼戒備，“你說你是小平的朋友，那你爲什麼不叫他的名字，要叫他牟之平。你騙我！”
路遙：“……”
這個邏輯。
好像也說得通。
但是也太牽強了吧！
就離譜！
“既然你已經看出來了，那我們也不瞞你了。”周軒突然站起來。
路遙一眼看過去，試圖用眼神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可週軒就像選擇性失明一樣，裝作看不見。
路遙無語地伸手捂住眼睛，沈知南，這就是你點名要的人，果然跟你一樣奇葩。
沈知南的臉色先是難看，而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竟也釋懷了，任由周軒說。
路遙愣是沒看懂這兩個人的操作。
“伯母，我們不應該騙你，這一次過來，我們主要是想過來了解一下，牟之平在臨終前，有沒有告訴你什麼。”周軒真是忍夠了。
與其明察暗訪，不如明目張膽地問，說不定這樣能問出點什麼，要是一直明察暗訪的話，要在這裏耽誤多長的時間？
他本來就是個急性子，這些天的迂迴已經是極限了。
更何況，上面就給他們的時間也只剩短短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要是再拿不出什麼有力的證據，或者破不了案的話，他們這羣人都得各回各家。
牟母看向路遙，試圖向路遙求證這句話的真實性。
反正都已經說了，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路遙硬着頭皮點頭，承認他們的來意，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承認身份罷了，繼續騙下去也沒意思。
不等牟母說話，沈知南補充說：“除了他的導師，包括學校其他幾名教授及校長，都在這個案子裏殞命，種種證據都指向牟之平……”
“那是他們活該！”
砰！
碗筷被牟母掀落在地。
“那是他們活該！他們這麼糟踐我兒子，我兒子做得對！那羣人渣就該下地獄！”
路遙騰的一下站起來，離開桌面，她警惕地看着牟母，心中有股無名火在燃燒。
“他們把我兒子害成這樣，還不允許我兒子收點利息？！”
“所以說，你承認是你兒子犯的案子，你承認他就是那個殺人犯？”
“是又怎麼樣，我兒子已經死了，難道你還想把他從墳墓裏扒出來認罪嗎？”牟母的精神有些錯亂，她不知想到什麼，一瞬間抱住頭。
自言自語地說：“不，不是他做的，他那麼善良的一個孩子，怎麼可能會做這些事情……”
他不會，可種種證據都指向他。
他無辜？
老師何其無辜，他犯錯，老師爲了保了他那麼多次，最後換來了什麼？
可笑！
“七月十一號的時候，牟之平到家了嗎？”路遙緊了緊拳頭，往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看着牟母，毫不客氣地逼問她。
牟母的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瞬間蒼白如紙，“那天他已經回來了！”
撒謊！
“你在說謊，既然他已經回來了，那你爲什麼不敢正面回答，你爲什麼突然這麼沒自信？”
哐當！
牟母絕望地坐回凳子上。
老師死前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她忍不了。
不說她的情緒也不會這麼激動，既然現在提起這件事，那她們就好好算算總賬好了。
“別說了。”沈知南輕輕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菜，他的聲音很平淡，低沉的聲線卻讓每個人都忍不住看向他。
“伯母，如果你知道什麼情況的話，我建議你好好交代，這關乎到你兒子的清白。”
牟母眼神一狠，“我……”
“別說什麼人死如燈滅，即便是死人，也是需要尊嚴和尊重的，你應該明白我在說什麼。”
空氣有一剎那的停止。
路遙愣愣地看着沈知南，不知道爲什麼，此時此刻，沈知南身上彷彿帶着一絲光芒，讓人挪不開眼的光芒。
真是令人窒息。
“人都死了，你跟我說什麼尊嚴，你們不是已經調查清楚了嗎，就是我兒子殺的，怎麼了，有本事就把他挖出來鞭屍！”牟母突然情緒崩潰，怒摔桌子。
“滾出去！我家不歡迎你們！”
牟母突然抓起凳子砸向周軒和沈知南，周軒猛地一跳，躲開牟母的攻擊。
他縮了縮肩膀，“不是吧，大姐，你來真的？！”
沈知南也跟隨着周軒的動作，連連後退，兩人一起退到門口，牟母才善罷甘休。
她的視線突然停留在路遙的身上，路遙的身體下意識的一顫。
她不會想打人吧？
動手打老年人好像不太好。
那如果她動手，她到底該不該還手？？？
“自己拿着東西離開，姑娘，我不想動手趕你。”牟母彷彿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整個身體再一次垮了下來。
“伯母……”路遙伸出手，下意識地想去攙扶她，卻被她躲開，路遙頓了頓，“對不起，剛纔我情緒失控了，如果嚇到你，我……”
“別說這些沒用的。”
牟母側目看了一眼路遙，忽而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十一號我兒子沒有回來，你們說的那些事，的確是他做的。”
所以，真相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