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南臉色一變,現在查路遙的身世,絕對不是一個合適的選擇,“現在還不是時候。”
查還是不查?
k那邊已經是虎視眈眈,如果這個時候撤出去查別的事情,那邊會不會發難。
小太陽孤兒院。
這幾個字狠狠定格在大腦深處,似乎在什麼時候聽過這個名字。
她就在這裏長大的嗎?
那記憶裏的那兩個孩子呢?
他們是否也和這個孤兒院有瓜葛?
爲什麼五歲之前的記憶會一點也想不起來。
真是該死!
路遙臉色發青,拼命想要回憶起一點蛛絲馬跡,可無論自己再怎麼努力,那段記憶就像被人硬生生從腦子地挖出,始終回憶不起一絲一毫。
那個被淹死的孩子......
還有雪地裏的那雙腳印......
“好好待在這裏,一切有我。”
“不要得罪那些人,他們都是惡魔......”
“是你害了我......”
記憶深沉的聲音開始不斷叫囂,路遙頓時呼吸一窒,這些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記憶,到底是誰?
他們是誰?
她又是誰?
“莫北,你存心的是不是,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進專案組的目的。”
“沈隊長,我能有什麼目的,我的目的也和你一樣,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清楚。”
“我警告你......”
別吵了。
“你警告我什麼也不管用,或許沈隊長可以直面自己的內心,我可以幫你分析一下你的案子。”
“那可真是謝謝了,不過我不需要,你還是管好你自己的眼睛,別忘不該看的地方看。”
別再吵了......
胸口似乎被什麼東西壓住,一股從未有過的負重感在身上出現,她死死捂住胸口,走馬觀花看完眼前出現的畫面。
她的頭快要炸了。
“小賤人,你就連自己都護不住,還想護這個小東西,白天不好做夢的。”
“趕緊把這孩子給我,今天有個不錯的賣家,你要是敢把這件事情搞砸了,我一定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熟悉的小臉上滿是倔強,死死抱着懷裏的孩子不鬆手,“你們要敢把弟弟賣了,我一定殺了你們兩個老巫婆!”
腳下一軟,路遙捂着頭半跪在地面上,無盡的黑暗將她吞沒,她雙眼空洞,徹底陷入自己的世界裏。
這地方很黑,黑得讓人窒息,讓人崩潰。
絕望充斥全身,她望着一片黑暗的前方,緩緩張嘴:“誰來,救救我......”
忽然間,黑暗中裏猛地出現一抹強烈的光,一雙帶着光明的手捧起的她的臉,將她拉出黑暗,拽向光明。
“別怕,一切有我。”
喝!
路遙猛地回神,錯愕地看着眼前人,他似乎站在高處,光照在他的側臉上,讓人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從她的交代,只能看見他擔憂的神色。
“回神,一切都結束了,你已經脫離那麼環境,閉上眼睛不要再想,一切都會好的。”他聞聲安撫。
一股暖流遍佈全身,路遙慢慢冷靜下來。
沈知南脫下外套披在路遙身上,擔憂的表情一覽無餘,“不要再想了,你的身體承受不住。”
那些記憶就像蝕骨的螞蟻,每每回憶起一點,都是鑽心的疼。
那麼慘烈的一段往事,怎麼能忘呢?
那個因爲她沒有好好保護,從而死亡的孩子,那個在雪夜裏將她藏在櫃子裏,獨自去面對風暴的孩子。
這一切怎麼能輕易忘掉。
如果連她都忘記了,那這個世上,還有誰會記得他們?
還有誰能將正義公道還給他們?
“路遙,你的問題已經很嚴重了,聽我的話,儘快接受治療。”莫北靠近路遙,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是聲音的說:“你說過,你自己什麼情況你比我清楚,那現在呢?”
治療什麼?
老師的死還沒有頭緒,k還在不停挑釁。
不過一個小小的情緒問題,她有什麼資格接受治療?
一切都是空話!
“我自己會處理。”她平靜地回答莫北的話,伸手拿掉身上沈知南的外套,又撥開莫北的手。
再起身時,眼神冷漠,語氣冰冷,“你們兩適可而止。”
破案。
她滿腦子都是破案,至於其他的都是浮雲。
老師的死很有可能是受她牽連,案子調查到如今這一步,愧疚幾乎將她淹沒。
夜色逐漸籠罩大地,萬家燈火通明,空氣中滿是濃濃的煙火氣。
她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緊了緊身上的外套,不知不覺間,竟走到師母家樓下,她一頓。
擡頭望向五樓,那淡黃色的燈光下站着一個人,她雙手抱胸站在陽臺上,似乎是看到樓下的人,慌張地拿起手機。
自從發生上次那件事後,她便放棄搬過來和師母住的想法,沒想到,她竟然已經將近一個月沒有回來看她了。
越是在乎的人,越會成爲那個人的目標,所以,她寧願疏離,也不願意再讓師母再經歷一次上一次那樣的致命倒計時。
“嘟......”
手機響起,她慢慢接聽。
“瑤瑤啊,你過來怎麼不跟我說一聲,還站在樓下幹什麼,趕緊上來,我今天做了你喜歡喫的紅燒鯉魚,我把菜拿去熱熱,你快上來。”
窗口的人離開,即使只是一個背影,她也能看見女人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帶着高興。
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沒有落下,她哽咽下,仰着頭,任由眼角的那抹液體滑落,望着若有若現的月亮。
她艱難張嘴,字字句句皆是愧疚,“老師,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是我害了你......”
——
“你這孩子,平時下班沒事就過來坐坐,你真的要讓師母成孤寡老人啊。”
師母滿眼慈愛,笑着責怪,手不停往她碗裏夾菜,“我知道你工作忙,可也不能鑽牛角知道吧,你老師那個倔脾氣你可不要學,查不出來我們就慢慢查,別傷害自己的身體,知道嗎?”
如鯁在喉是什麼滋味,她很清楚,一如現在。
視線在這些菜上掃過,她停筷,嘴角卻扯不出一絲笑意。
紅燒鯉魚。
熗炒土豆絲。
涼拌皮蛋......還有酸菜湯......
爲什麼?
師母一個人吃不了這麼東西,難道家裏還有其他人?
不對。
她回頭,開放式的餐廳前掛着老師的遺像,不遠處的垃圾桶中裝着幾個塑料袋,客廳收拾得井井有條,廚房的水槽裏放着幾個還沒來及的清理盤子和三個碗。
一切都是那麼平靜,家裏不可能有其他人,那麼,這桌菜......
“你最喜歡喫這個,發什麼愣啊,趕緊喫,你都瘦了......”
低頭看向自己碗裏的魚,她渾身一震,拿筷的手微微顫抖,甚至連心臟都在顫抖。
強忍着不適,她啞着聲音問:“師母,垃圾桶裏是什麼,怎麼裝得那麼滿?”
師母手頓了頓,隨即笑着答道:“沒事,只是一些廚餘垃圾,還有昨天沒有喫完的菜。”
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她嗯了一聲,將頭埋進碗裏,身體止不住顫抖。
所以,她每天都會準備她喜歡的菜。
所以......她每天都是一個人守着一個牌位,和一個不會出現的路遙回家。
所以......
這個傲嬌的歷史學教授,在她的丈夫死後,活得像一個留守老太太,每天都做着她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學生喜歡的菜品,站在陽臺上等。
等一個概率。
如果等不到,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將自己精心準備的東西倒進垃圾桶。
這樣一個要強的老太太,卻因爲她活成如今的模樣......
師母見狀,知道自己瞞不住了,笑着安慰她說:“你這孩子,真是什麼也瞞不過你,不說這些了,快喫,一會該涼了。”
路遙啊路遙......
你怎麼對得起他們,因爲你那未知的身世,因爲你的無知,讓他們活成這樣,這是怎樣的罪過啊。
她喉頭哽咽,即使已經淚眼娑婆,卻還是強忍着,努力維護着自己那可憐的自尊。
慢慢將遮擋自己面部的碗放下,她哽咽道:“師母,對不起......我查到......”
該說嗎?
“查到什麼?”師母含笑又給她夾了一塊魚。
“我查到,老師是因爲我纔會......”她狠狠擦去眼眶中搖搖欲墜的淚水,咬咬牙,“從一開始,兇手針對的都是我,老師是因我而死!”
剎那間,師母夾菜的手停在空中。
笑容僵硬在臉上,眸中慈愛似乎在此刻暫停。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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