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纜鎮語錄 >喫魚的故事
    我出手制止。“怎?”她停住。滿臉媚笑,臉頰上的兩個酒窩似有吸納之功,令人心馳不已。“大快朵頤之前……”我稍退兩步,“且讓江某一飽眼福。”我的眼光自上而下掃過她的胴體,腦子卻在極速地運轉。“怎,不說話了?”她落落大方地。這女子天生就是使兵刃的高手,包括對於自己的身體。“大美無言啊,大美無言。”我不由打心底讚歎。“姑娘,請先飲此香茗,待與姑娘玉成好事之後,便是要了性命,江某亦死不足惜了。”我一步竄了上去,緊緊擁她在懷裏。那繃簧,便抵上了我的肚皮,冷冰冰的,沒有一絲生氣……“你,你在茶裏下的什麼毒?”她躺在我的身下,氣若游絲。“非也,再厲害的毒物,怕是也難逃你西山一枝梅的法眼。”

    不忙不亂地說道,“是茶!武夷巖茶,不可浸而飲之,若空腹飲,極易茶醉。四肢乏力,頭腦空虛,幾欲作嘔,其狀,甚於酒醉。想你千里索命,自當日夜兼程,怕是,早已飢渴難耐了罷。哈哈……”我將手輕輕撫過她秀美而慘白的面頰,“能與姑娘成魚水之歡,江某無憾矣!姑娘,你可以死了。”我深情地吻向她。那雙眼睛熄滅了。

    次日清晨,百橋府已在一箭之外。我混跡於趕圩的人羣中,目光如炬,找尋着人羣中一絲一毫的異常狀況。遠遠地,一老一少兩個男子引起了我的注意。老者慈眉善目,幼者頑皮喜人,所不同的是他們手裏的傢什:一根拇指粗細的柺杖和一柄木質的玩具寶劍。那孩子並不將玩具捧在手裏,卻是在地上拖曳而行,所過之處,一道拖痕入地寸餘,縱是石板亦是。他們便是“南海神叟”金克木和“北冥靈童”孔傑了。世人用劍,無不以砍劈爲主,刺撩爲輔,獨此二人開使劍之先氣,手底下數百條性命,無不是在屍身上留下了數個透明窟窿。我們彼此目視,相向而行。“此地人多,你我於此性命相拼,難免傷及無辜。請江大俠另擇陰宅如何?老朽略通陰陽,或可爲大俠指點迷津。”擦身而過時,金克木仁慈地對我說。“可!”我簡單地回答,並轉身出了人羣。“老朽爲此地百姓謝大俠!”南海神叟一鞠到底。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我反倒輕鬆了下來。行進在烏胥鎮外的田頭隴間,過去的二十餘載春秋一幕幕地涌向心頭。他們倆若即若離地跟隨着我。看得出來,他們比我緊張得多。誰不知道,赤腳貓江郎的輕功獨步天下啊。可這時,我已完全沒有了逃跑的慾望,通天神教的“追魂翎”就像一副膏藥,粘上了你就揭不下來。與其提心吊膽地藏匿苟活一世,倒不如拼個魚死網破來得痛快。“此地甚好,此地甚好!”來到一處小山丘,極目四眺,山清水秀。我拍了拍地上青翠的小草,一屁股坐了下來。“果然好眼光。”金克木四下看了看,捋着微微發黃的山羊鬍須說道,“此陰宅必澤被子孫,好地方!江大俠,恭喜了。”“哈哈。”我跳了起來,“借金老俠吉言啦。江某至今尚未迎娶,既是澤被子孫,看來,今日葬身此處的怕是另有其人了罷。”“哈哈,世事難料。未可知,未可知啊……”金克木搖頭晃腦地再度捋髯。“哪來的那麼多廢話可說?!”“北冥靈童”孔傑手指着我,“你,沒鞋穿的死貓,拿命來罷!”說完,他騰身向我刺來。我急用青鋒劍格開來勢,反身一掌擊向他的面門。見他作勢欲躲,不待招式用老,再一招“借問酒家何處有”,劍身直劈他的下盤。“好身手!”圈外金克木大聲讚道,“赤腳貓江郎果然名不虛傳。小心了,老朽來也。”話音未落,南海神叟亦加入了戰團。一柄勢大力沉的楠木劍,一支輕巧靈動的杖中劍,很快就讓我落了下風。我左支右擋,身形逐漸慢了下來。“孔傑,要活的。”明顯地,金克木的劍已經離開了我的要害部位。“爲什麼?教主只要他的人頭。”北冥靈童卻不依不饒。?

    “教主殺他,乃是他身上繫有一個於本教不利的驚天祕密。但或許,這祕密對你我而言,卻是天大的福祉卻也未可知呢。”“哦,明白了。”這讓我大大地透了一口氣。

    就這樣,我又勉強地應付了四十多招,直到孔傑的楠木劍重重地擊打在我的胸口。剎那間,氣血翻涌,一股腥氣自丹田逆行。我躺倒在地,口吐鮮血。祖傳的龍泉青鋒寶劍被遠遠地拋在了荒草叢中,我再無反手之力了。“說,你掌握的是本教的什麼祕密?”孔傑將劍尖抵在我的喉嚨。天知道,北冥靈童始終將楠木劍拖曳在地,卻原來是在磨礪它的劍尖。只要他稍一用力,它就能輕易將我釘在大地之上。?

    “財富……”我一陣激烈的咳嗽,又一大口鮮血涌出,“巨大的財富。”我大口喘氣,“足以、將你們埋葬、十次的、金銀珠寶!”“哦……”孔傑的眼裏冒出灼熱的光線。就在此時,我看到他的喉頭咕咕地冒出鮮血,一支鋒利無比的寶劍貫穿了它。孔傑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充滿了疑惑不解。他就這樣軟了下來,南海神叟金克木出現在他的身後,仍舊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說吧,什麼財富,它在哪?”他在孔傑的屍身上小心地擦拭着劍上的血跡,然後,小心地將它裝入了劍鞘。就這樣,從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到慈眉善目的老者,完成這樣的蛻變,他只用了區區兩個動作。而我知道,在江湖上,這種蛻變從來就不具有單向性。“我得到財富,你落得一個全屍,兩全其美,互不虧欠,對吧?”他的說話很快又證實了這一點。“好罷。”我努力地坐了起來,“身首異處,死後都不得還陽的。成交了!”我說。“果然是聰明人。”看得出來,人爲魚肉我爲刀俎,他是習慣了這樣的境地的。我艱難地向懷中摸索。由於傷在了前胸,我的動作緩慢而痛苦。“幹什麼?”那支入鞘的寶劍瞬間又明晃晃地架到了我的肩頭,“想暗器傷人嗎?!”他大聲呵斥我。“縱有暗器……”我苦笑道,“哈,我還能傷人嗎?”我將手從衣襟裏抽出,指了指自己的前胸,“藏寶圖,在我的貼身衣服裏。”然後,我以雙手捂肚,痛苦不堪地閉上了眼睛。那支寶劍離開了我的身體。緊接着,我感到一隻枯槁的手摸上了我的胸口……我摁下了腰間的繃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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