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卿首先開口：“時間還早，喝咖啡嗎？我記得劇院門口有臺販賣機。”
陶苒的反應稍稍遲鈍，大概是在訝異她怎會知曉今晚的安排是觀看舞劇。
不過這種事根本無需細想也會明白。
無論電話裏的邀請有多隱晦，一週以來苦苦等待聯繫的女人必定會做出最精準的理解。
仇卿邁開步子湊到陶苒身邊，佯作自在地開啓話題，實際上卻在偷偷打量對方。
陶苒今日的穿搭風格雖然與平常沒有多大差別，卻不難看出是花了心思的。
黑色連衣裙保守矜持，藏在背後的透視設計成了吸睛的重中之重。
女演員投來的目光其實並不露骨，但足以讓女總裁有些難爲情。
於是原本搭在手臂上的風衣便被她自以爲不着痕跡地套在了身上。
做完這些多餘的動作，陶苒點頭：“好，我們從右邊上去吧，那裏人比較少。”
二人輕車熟路地繞過聚集了許多路人的噴泉區域，順利找到記憶中的那臺販賣機。
仇卿伸手去碰操作按鈕：“口味沒有變吧？兩份糖兩份牛奶，對嗎？”
陶苒點了點頭。
仇卿按下確認鍵，接下來給自己選了一杯黑咖啡。
“這臺機器已經這麼舊了，想當年這是附近最先進的咖啡機。”
她忍不住開始懷念過去。
畢業後剛來做北漂時隔三差五便要訛陶苒一張劇票。
於是她便記得有關這個劇院的一切。
比如在使用這臺販賣機時，紙幣必須貼着最左邊送進去纔不會被吐出來。
陶苒道：“確實，現在人們習慣找能掃碼的機器。”
仇卿笑問那她們的咖啡會不會因爲太久無人問津早就過期了，然後被陶苒睨了一眼。
過了一會兒，劇院入口處開始檢票，仇卿壓了壓帽子，與陶苒一起混跡在等待的隊伍中進了場。
隨着幕布被拉開，今年的熱門舞劇《傾城》開演了。
精巧編排的舞蹈和美輪美奐的佈景、現場演奏的配樂完美融合到一起，開始不過三分鐘就構成了一場視聽盛宴。
縱使隔行如隔山，同樣在做着藝術創作工作的仇卿能夠感受到創作者是懷着怎樣的虔誠做出如此極致的情感表達。
她有些激動，遲了會兒才發現陶苒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在一旁偷偷瞧自己的臉。
陶苒趕忙收回視線，重新面朝前方：“…我怕你最近太忙，錯過這麼好的舞臺很可惜。”
仇卿努力藏住燦爛的心情，卻還是不由自主揚起嘴角。
她也像模像樣地繼續盯着舞臺，手上卻不老實。
陶苒的左手猝不及防感受到仇卿的掌溫，想要抽出來又拗不過。
起初，女演員不過是許久沒捱打了想要對着女總裁招惹一番，打算見到對方臉紅便收手來着。
可是當她發現陶苒只是掙扎了兩下便默認時，心跳加速的那個人反倒成了她自己。
仇卿內心波濤洶涌，遲遲不捨得鬆手，陶苒便索性將手心朝上，回握住她愈發冰涼的手。
女演員發出一聲意外的悶哼。
女總裁這邊則宛如無事發生：“專心看演出，這次巡演結束就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舞劇《傾城》共有五幕，仇卿堪堪看到第二幕便倍感疲憊。
想也知道是因爲近期行程排得太滿，好不容易到了休息日又在爲今天的約會興奮不已，根本沒顧上補眠。
仇卿在久不停歇的鼓掌聲中睜開雙眼，傻呆呆地望着正在臺上鞠躬的舞蹈演員，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睡着了。
身爲一名影視演員，她卻在這種場合做出了不尊重表演者的蠢事。
更何況…
她怎麼會在和陶苒第一次約會時睡着？！
不可原諒！！！
仇卿僵硬地把頭轉過去，忐忑地看向她的老闆。
“還好，沒有倚人肩膀睡覺的習慣，”陶苒的臉上未見慍色，只是低頭去瞧依舊扣在一起的一雙手，“就是有點費手還害得我也沒辦法給人家鼓掌。”
仇卿急忙鬆開手，看到陶苒默默揉着發酸的手指，苦着臉做出懺悔。
陶苒又道：“下一次你的掌聲可得比誰都熱烈，才能對得起這麼精彩的演出。”
仇卿連連點頭：“那是一定的，到時候…我來買票。”
來日方長，一定會有下一次。
仇卿和陶苒等待大部分觀衆退場後才站起身來。
“陶總？”
身後傳來的女聲叫住了陶苒，把她們都嚇了一跳。
陶苒扭過頭去，稍稍愣了一秒便揚起笑容與其打招呼：“陸導，這麼巧。”
隨後，兩位看起來頗有“成功人士”面貌的女人友好地握了握手。
無需陶苒介紹，對面的陸導首先認出了仇卿：“呀，這位是仇卿吧，幸會。”
仇卿也自然而然扯出一個職業微笑，她卻一丁點不認得對方是誰。
於是她只好轉頭用眼神向陶苒求助。
“我來介紹一下，這是a臺最資深的陸嫣陸導演，有許多大熱綜藝都出自陸導之手。”陶苒立刻接上。
仇卿經提醒後還是毫無印象，卻沒什麼稀奇，即便參與過x臺的《慢遊記》，綜藝節目對她來說依舊是個陌生的領域。
與十年前如出一轍，她跟在陶苒後面畢恭畢敬地和對方問好。
陸嫣聽後襬擺手，說起壓力如山的現狀：“哎呀，前年開始乾製片了，每天搞得我心力交瘁，再不來看場演出我可能就崩潰了。”
陶苒附和道：“做製片人確實更辛苦，需要操心的事又多又瑣碎。”
仇卿自動承擔起局外人的角色，安靜旁聽兩人互倒了一番苦水。
聊着聊着，陸嫣想起一件憾事：“對了，去年最後沒能合作成實在太可惜了，真不好意思啊，當時是我們的人沒有協調好。”
陶苒則希望對方放寬心，行程排期問題時常導致錯過良機，雙方都無需介懷，日後合作機會還有的是。
“對，機會多的很，”陸嫣點頭贊同，忽而沉默幾秒看着仇卿若有所思，“可以冒昧地問一句嗎？小仇你今年有30歲嗎？”
對方三言兩語就親切地把稱呼給改了，而站在老闆身後頗有安全感的女演員突然被cue，一時有些狀況外。
仇卿老實回答：“您客氣了，談不上冒昧，我快滿32歲了。”
陸嫣對陶苒笑道：“陶總，我這邊恰好有個適合她的項目。”
陶苒深知仇卿對綜藝節目最是應付不來，下意識想要幫忙阻攔：“仇卿馬上就要進組，恐怕會有些衝突”
女演員這回沒有心安理得地躲在女總裁身後。
她從身後扯了扯老闆的袖子：“陸導要是有意向，我個人當然沒問題，行程上確實像陶總說的那樣，但具體安排我們可以再談。”
陸嫣的提議沒有被當場駁回，自然很是滿意：“天逸的藝人果然和老總一樣爽快，那就這麼說定了，過後我派人找你的團隊對接時，你可要買賬啊。”
仇卿伸手與對方回握：“一定的。”
陸嫣臨走前多問了一句：“二位是怎麼來的，需要搭車嗎？”
“謝謝不用了，仇卿開的車。”
“啊我開車送陶總。”
連串供都免了，只見二人異口同聲撒起謊來。
話音落下又同時有些後怕。
這要是說得不一樣該有多尷尬。
陸嫣興許是被這齊聲的架勢嚇到，遲了兩秒才與她們道別：“這樣啊，那我就先走了，有機會再見。”
陶苒目送陸嫣離開，暫且不提剛剛一起糊弄對方這碼事，一臉正色質問道：“你怎麼回事，突然這麼積極？”
仇卿實話實說：“我看你和她之間這麼熱絡，當場駁人家面子多不好啊，還有就是我不想再麻煩你當我的擋箭牌了。”
這麼多年了，她好歹也要讓陶苒看到一些長進是不是。
陶苒聽後搖頭苦笑：“哪有熱絡啊？幹這行的誰還不是笑臉迎人，我跟她根本沒見過幾面好不好，你這二話不說就跟她許諾，還攔着不讓我說話。”
仇卿傻眼：“啊？”
女總裁笑她太實誠：“入行十來年了還這麼容易就把場面話當真，我該說你什麼好呢？”
女演員氣絕：“我哪知道啊。”
陶苒有些擔心：“摸不清底細的綜藝我不敢隨便叫藝人蔘加，要是對方和苗昱辰一樣愛搞事情可就麻煩了。”
仇卿失笑。
苗導要是在場一定會問上一句“懂不懂禮貌”。
“興許這位陸導和你一樣只是客套一下呢？”仇卿認爲無需提前憂愁，“再說我在圈子裏不光沒什麼朋友，更沒有對家，哪怕真的接到邀請也沒什麼好忌諱的，和誰同框都一樣。”
陶苒雖不能苟同，卻也知道現在談這些爲時尚早，只好把它當作今日約會的一個小插曲。
此時整個劇院的觀衆都走得差不多了，不知怎的，二人經歷了數秒沉默。
“嗯九點半了，我好像有點餓了。”仇卿突然覺得手沒地方擱，只好伸出食指蹭蹭鼻子。
不願意就此結束約會的小心思被她表現得如此明顯。
陶苒又怎能聽不出：“你最近這麼辛苦，我請你喫宵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