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臨行之前,踱步之時最後的一句話卻是始終纏繞在季成的耳邊。
“明日若是有人尋你相助,你務必要率軍全力而出,切不可與之分心而行,更不可待之不信。”
說到這,那人甚至還覺得不夠,竟是回過頭來看了季成一眼,而後踏前一步,緩聲道:
“見到那領頭之人,要像見到我一樣。”
“懂嗎?”
聽聞此言的季成雖然心底無比的震驚,臉上更是掩飾不住的驚然之色,可他只是怔住愣了一瞬,便是連連點頭應答道:
“明白,公子。”
見到季成點頭應答,那人這才似是放心一樣,轉身踏上小舟,自泛而去。
望着那人遠去的身影,季成一直躬身而立,半刻鐘後才緩然起身,只是雙眼之中的恭敬之色卻是絲毫沒有減少半分。
少息之後,季成站直了身子,而後將雙手揹負在身後,側過頭掃了一眼那亭柱之後,低聲道:
“出來吧。”
此聲之後,那亭柱之後並沒有人走出,甚至是沒有傳出任何的聲響,若不是季成耳力甚佳,可聽得十步之內人的呼吸之聲,恐怕一般人還真發現不了就在那亭柱之外便躲着一個人在竊竊私聽。
見並無人走出,季成只是淡然一笑,而後便是轉身就要走開。
而他身子剛一轉,身後便是傳來一個輕快的笑聲,而後耳邊便是響起一陣快然的腳步,幾步並作一步,疾馳而來。
“將軍真是好耳力!我已經竭力在控制自己的呼吸之聲了,沒有想到還是被將軍發現了,我想恐怕只有真正的做到屏息,才能夠徹底逃過將軍的這雙神耳!”
幾息之後,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男子便是出現在了季成的身側,其長相面容眉清目秀,臉上還帶着幾分嬉笑之色,完全沒有正常人被人點破之時臉上應有的尷尬之色。
對於自己的這個副將武佰,季成也是頗爲無奈。
此人與自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至交好友,彼此關係可以說是好到可以同穿一條褲子。
雖然平日裏二人還因爲身份有些顧忌,不在衆將兵士面前表露的太過數落,可私下相交之時卻是極爲隨意的存在,並不在加以掩飾。
以往季成見生人之時總是會讓武佰隱匿在一側,暗暗相聽,之後爲他分辨生人。
這完全是因爲帶兵打仗,尤其是培養訓練水軍是季成所長,可是識人之術,辨明是非卻是季成所短,鑑於此,他纔會讓武佰在這種時候悄然蟄伏在私處。
只是今日面前剛纔那個年輕人的時候,季成卻是並沒有讓武佰同來,甚至都沒有提前知會武佰一聲。
這可是完全一反常態,所以武佰暗自疑惑之時,也是自作主張,躲在亭柱之後暗暗偷聽。
只不過兩人的聲音實在是太小,即便是他躲在幾步之外從頭到尾也是沒能聽清些什麼。
只是看着兩人言語之中的狀態,季成全程都是表現的無比恭敬,這可以說是讓武佰感到難以置信。
所以武佰現在的心中可謂是疑雲密佈。
剛纔哪個人是誰?
他和季成是什麼關係?
季成爲什麼不讓自己聽他們二人的對話?
一系列的疑問充斥着武佰的頭腦,他現在迫切的想要從季成這裏得到答案。
只不過沒等他發問,便見季成的臉上流露出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凝重之色,只見季成緩聲正色道:
“別問,有些事我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你。”
“知道這些對你沒有任何的好處,只會讓你無比的危險。”
“爲......好吧。”
原本還想再言的武佰見到季成如此篤定的語氣,也是忍住沒有再發問。
待兩人坐下之後,武佰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說道:
“差點忘了,會稽郡那邊傳來司馬趙無忌的書信,說京都常侍郎東方朔攜天子詔令前來震澤湖調兵,最遲明日便會抵達,讓我們提前做好一切行軍準備,等待他們的到來。”
原本還在思考一些事,聽到武佰的這句話,季成便是皺緊了眉頭,而後似是喃喃自語道:
“常侍郎,東方朔......難道會是他?”
一時之間思緒紛飛,季成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而後閉上了眼開始理清思路。
“閩越國已經攻打東甌數日,此時兩國之間戰火紛飛,按照兩國的軍力對比來看,最多二十日,閩越便能夠攻陷東甌都城,他們既是要調兵,自然是要支援東甌。”
聽到季成所言,武佰也是點了點頭,眼神之中更是流露出一抹仰慕之色。
季成只不過是聽到自己說東方朔攜天子詔令前來調兵,他都還並未告知季成東方朔調兵是要用做何用,他就已經是在頃刻之間算計而出,可以說對待戰事早已是諳熟於心了。
“讓全軍將士做好一切出徵準備,備齊糧草,等待常侍郎前來。”
這句話顯然已經不是閒聊了,而是作爲會稽郡水軍統領的季成的軍令。
聽到此言的武佰也是絲毫沒有半刻遲疑,當下便是雙手抱拳,接受這道軍令。
只是接下這道軍令的同時,武佰也是眉間微顰,言道:
“將軍,趙無忌的書信之中寫的很清楚,他們雖然有天子詔令,卻是沒有虎符在身。”
“沒有虎符?”
武佰的這句話自然是讓原本還一臉淡然之色的季成一驚,當下便是看向他,顯然是要確定他是不是在玩笑。
要知道手持虎符才能調兵,這是每一個大漢臣子都很清楚的國法律令,東方朔既然是天子派來的,他怎會不知?
“沒錯,所以我在看到這個消息之後第一時間也很疑惑,而且他們已經動身,所以我也沒有再派人給他們送去回信。”
季成點了點頭,不過之後的一句話卻是讓武佰整個人都驚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平復其內心的震驚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