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民政局門口，看着手裏紅澄澄的小本本，不可置信地問：“我們真結婚了？”
陸沉睨了他一眼：“廢話。”
賀江很激動，也很雀躍，他像是反射弧饒了地球整整一圈般，終於接受了自己已婚的事實。
“要慶祝一下嗎？”賀江問。
“這有什麼可慶祝的。”
陸沉並沒有表現得像他一樣興奮，賀江有些尷尬，覺得自己比起陸沉，還是太不穩重了些。
男人看了一下手錶，擡腿往停在路邊的車走去。
“去哪？”賀江跟在陸沉的身後問。
“結婚了自然要見家長。”
賀江頓住了，他猛然想起自己從來沒有和陸沉說過他是個孤兒的事情。
“等一下，陸沉。”
男人轉過身，蹙眉看着他。
“那個……”賀江舔了舔乾澀的嘴脣，頭一次對自己的出生感到了窘迫。
“想說什麼就說。”
“我、我從小是在福利院長大的，所以我沒有……”
賀江說得很艱澀，他甚至沒辦法把“父母”兩個字順暢無比地說出來。
“我知道。”陸沉無所謂地說。
“你知道？！”賀江身體一瞬間繃直，“你怎麼知道的，這件事情我從來沒和你說過。”
陸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這種事情一查就清楚了吧。”
賀江瞪大了眼睛：“你調查我？”
賀江整個人都不好了，試問有誰能接受自己的另一半在結婚扯證當天告訴自己我曾經調查過你。
賀江自認沒有這個肚量以及接受能力。
但陸沉不這麼認爲，他無比自然的說道：“我要和你結婚，做一個調查難道不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
賀江簡直覺得荒謬，“你如果對我的身份有任何疑慮的話，你完全可以來問我，我會一五一十地告訴你，背後調查這種手段你覺得用在即將要共度餘生的另一半身上合適嗎？”
陸沉沉思了一會兒，在賀江以爲對方已經認識到自己錯誤的時候，男人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道：“……你是說你想和我共度餘生？”
賀江差點心肌梗塞，他壓抑着怒火道：“你什麼意思？”
“……”
“我如果不想和你共度餘生，我爲什麼要和你領證？”他憤懣不已，“結婚又不是找工作，我他媽的還需要積攢經驗嗎？”
然後拿着離婚證明和未來的下一任炫耀說，看，我有一份牛逼的婚姻簡歷，和一位上市公司的總裁。
他有毛病嗎？
陸沉似乎終於在他的質問下認識到了自己的問題所在，男人蹙着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
賀江煩躁極了，突然有點後悔自己爲什麼衝動之下答應陸沉的結婚請求。
賀江到現在還記得自己當時甚至一度想拉着對方的手，在結婚當天辦離婚。
但他沒捨得。
因爲陸沉及時認錯，並且態度良好。
“對不起，這件事是我欠考慮，你也知道我之前有過一段很失敗的戀情，有的時候我可能……對兩個人的感情不是那麼有信心。”
說完，陸沉走過來抱住了賀江，在大庭廣衆，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別生我氣了好嗎？”
“好。”
“我們會共度一生的。”
“……好。”
陸沉牽着他的手把他帶上了車，他吸了吸有些酸的鼻子問：“那你說帶我見父母是？”
“去見我媽。”陸沉一邊啓動車子，一邊說。
“哦。”賀江應完了之後才驚覺道：“那你不早說，我什麼都沒準備，就這麼空手去太不禮貌了吧。”
陸沉笑了笑，“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至於帶禮物……不需要的。”
“那怎麼行，第一次見長輩誒。”
“說了不用，相信我，你的存在對她來說一定是個天大的驚喜。”
賀江被說的臉紅，可憐他那個時候完全沒有聽出陸沉話裏的意思，還沾沾自喜地認爲陸沉的母親一定會喜歡自己。
如果當初他知道自己會被好頓羞辱，他當天絕對不會同意和陸沉回家。
但現實沒有如果。
從一腳踏進陸家主宅的時候，賀江便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他知道陸沉有錢，是大老闆，開着豪車。
然而知道和親眼看到還是有一定區別的。
當他站在陸沉從小長大的地方時，他被震撼到了。
陸家的宅子看起來很有年月，但這只是建築風格上有年月感，並不是說破爛的意思。
相反，其中的每一處裝潢無不顯示着奢華這兩個字，像極了民國時期的資本家住宅。
“要不要這麼豪啊？”賀江在陸沉的耳邊小聲嘀咕。
陸沉用側額輕輕碰了一下賀江的眉心道：“不習慣？”
“是有點，感受到了世界的參差。”
陸沉拉着他的手，語氣帶着賀江沒聽出來的諷刺：“這才哪到哪，一會兒纔有的瞧呢。”
“什麼意思？”
正說着話，管家走了過來：“少爺您回來啦，這位是？”
管家穿着西裝，打着領結，看年紀五十歲左右。
陸沉淡淡地說：“少奶奶。”
年過半百的老管家也算見過大世面，這一刻卻驚得差點掉了下巴。
“這、這……”老管家驚悚不已，磕巴了老半天才道：“夫人知道嗎？”
“她馬上就知道了。”陸沉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我媽在哪？”
“樓、樓上花室。”老管家抹了抹額角不存在的汗，勸道：“夫人心臟不好，少爺要不你還是晚些帶……”
他似乎很難將“少奶奶”三個字吐出來，咬着牙說：“帶這位先生過來。”
陸沉完全無視他，牽着賀江的手就往二樓走。
賀江迷惑地看了一眼陸沉：“他好像不太歡迎我。”
“不用管他。”
“你媽會不會不喜歡我，要不然還是改天——”
“不，她一定會非常、非常喜歡你。”
陸沉打斷了他的話，並連用兩個非常來解釋，解釋的賀江心驚膽戰的。
“是嗎？”賀江心存疑慮地低喃道。
男人穿過長長的走廊，在一間臥室前停住腳步，然後他伸出手，輕輕敲了兩下。
門後傳來了恬淡柔雅，江南女子般小家碧玉的聲音：“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