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靜。
陸沉站在沙發旁,身上還帶着回來時的風雪,像一個落寞的影子。
在聽到賀江三番五次將離婚掛在嘴邊,甚至當成救蘇暖暖的條件後,他終於明白了——
哦,原來賀江是真的想離開他了。
不是一時衝動,不是因爲憤怒,只是單純的,想離開他了。
“你……”陸沉嗓子嘶啞地要命,眼眶充/血般泛紅。
賀江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等着對方說出接下來的話,如果不出他所料的話,陸沉會答應的。
那麼驕傲的總裁,總不能因爲自己一次又一次折下傲骨,畢竟他又不是他最愛的人。
“我……”陸沉的聲音在發顫,幾經努力後,他終於細若蚊喃道:“我們可不可以不離婚?”
“不可以。”
賀江溫柔地、卻斬釘截鐵地說道。
眼淚倏地掉落,陸沉哭了。
“我、我可以解釋的,我真的可以——”
“但我不想聽了。”
“寶貝……”
陸沉試探着想要去抱賀江,賀江沒有躲開,卻在那雙手即將觸碰到自己的時候,冷漠道:“還是說,我們走法律程序?”
一句話,萬箭穿心。
陸沉猛然怔住,指尖再不敢碰賀江。
“我知道你是有頭有臉的人,肯定不想鬧成這樣子吧。”賀江機械地解釋,語調冰冷而麻木。
陸沉愣愣地說不出話,只嘴脣在不斷顫抖着。
賀江看他的樣子,還是有點心疼,這要擱往常,估計都已經要抽泣了,現在卻憋着不敢出聲。
他軟下語氣,苦笑道:“我也不想我們之間走到那一步,太難堪了……”
難堪到……配不上我們的初見。
“不會的,不會走到那一步,我們不離婚,就可以一直好好的在一起。”陸沉半蹲下來,哽咽着,口齒不清地說,眼中的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要錢地往下掉。
他後悔了,真的後悔了,他不該賭氣,不該聽馳諾的話,想出那樣不堪的辦法,不應該在沒有半句解釋的情況下拋下賀江……
但是他太怕了,他連被賀江公開的資格都沒有,他好怕有一天他的寶貝不愛他了啊。
蘇暖暖的離開不算什麼,那不過就是初戀情節作祟。
可如果賀江離開了,那是在他心口上挖肉,他真的會痛死的。
陸沉越哭越兇,賀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別哭了。”
他擡起手用衣袖爲陸沉擦眼淚,邊擦邊說:“這一切不都是你親手造成的嗎?你應該開心纔對,我終於變成了你口中的那個‘不認識’的人了。”
“不……”
“感情這種事,講究兩情相悅,我相信這五年來,你愛過我,但兩情相悅不一定就會長久,畢竟……人心易變。”
賀江勾起嘴角,極短促地笑了一下,“所以,你和馳諾在一起,亦或是對蘇暖暖舊情復燃,在我看來都是一件挺正常的事,但這種事情正常的前提就是……”
“你要學會取捨,不能都想要。”
“不、不是都想要,只要你,我真的只要你……”
陸沉雙膝落地,腦袋磕在賀江的膝蓋處,泣不成聲。
“……可是,我不信你了啊。”
輕飄飄的一句話徹底爲陸沉宣判了死刑。
撕心裂肺的劇痛從心臟處開始蔓延,他不得不抓緊胸腔處的衣襟,才能緩緩地吐氣喘息。
賀江眉頭微蹙,想要伸手安撫一下男人,但到底頓住了。
就這樣吧,賀江想,他們之間就到此結束吧,多一下留戀,都是對自己的侮辱。
賀江移開了自己的雙腿,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他俯視跪在地上不斷抽泣的男人,道:“明天早上九點,我們一起去民政局。”
“如果你不答應,我會請律師。”
“早點睡吧。”
……
也許是解決了一件令他煩心已久的事情,賀江難得睡了個好覺,雖然臉色依舊難看,但至少有了點活人的精神氣。
他洗漱好,換上衣服下樓,男人的背影闖進他的視線。
賀江一愣,不確定地問:“……你一夜沒睡嗎?”
陸沉背對着他,坐在地板上,身上還是昨天的黑色羽絨服。
賀江走近幾步,眼皮跳了跳。
“你要不要去收拾一下?”
倒不是他多愛管閒事,實在是陸沉眼下的模樣有些慘不忍睹。
因爲哭了一宿,眼睛腫的像核桃,淚痕印在臉頰,下巴上還有剛出頭的淡青色胡茬。
怎得一個“亂”字了得。
陸沉慢半拍地擡起頭,在看到賀江後,嗤笑一聲:“你在意嗎?”
賀江:“……”
他不在意,但他要臉,有點不能接受自己的“前夫”這樣出現在人前。
陸沉搓了把臉,從地上爬起來,嗓音比昨晚更啞了。
“走吧。”他說,然後抓起車鑰匙往門口去。
上了車,賀江檢查了一下需要帶的證件,確定自己沒有拉下的,又問開車的那人:“你身份證帶了嗎?”
陸沉腮幫子鼓起,“都帶了,會讓你如願的。”
“不是讓我如願,是成全我們,我解脫了,你也可以和蘇暖暖在一起。”
最重要的是,還能喜當爹。
賀江額角跳了一下,實在沒忍住:“雖然但是……我還是有點好奇,蘇暖暖那孩子是——”
“對!”陸沉明顯是賭氣,他咬了咬後槽牙道:“是我的,你滿意了嗎?”
賀江一聽,有點窩火,敢情那麼早都搞上了,昨天還和自己演苦情戲。
不過秉着世紀好前夫的想法,賀江還是友善地說:“那等我下部戲結束,領了片酬,給你娃包個紅包。”
陸沉差點氣得吐血,他轉過頭,惡狠狠地瞪了賀江一眼,似是恨不得將對方連骨頭帶肉一口一口/活撕了。
他是不是得誇一句賀江賢惠大度呢?連自己和“前任”的孩子都能忍?
還下部戲?下部什麼戲?
《鴛鴦橋》?
那部黃、片?
賀江被陸沉瞪得毛骨悚然,顫聲道:“你、你好好開車。”
兩人一路無言到了民政局,賀江解開安全帶要下車,手腕卻被人攥住了。
他轉頭,對上男人略有陰沉的臉,問:“怎麼了?”
“……你想好了嗎?真要離?你要知道,和我在一起,只要我想,憑我的身家,我能讓你在娛樂圈問鼎影帝。”
賀江笑了笑,帶着嘲諷道:“你這說的好像我們不是婚姻關係,是包、養關係。”
陸沉臉色一變,他真的沒辦法了,這是他被判死刑前的最後掙扎,所以儘管很離譜,他還是提出來了,如果賀江不答應,他只能……
“我想好了,從當初在離婚協議上簽字的一瞬間,就想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陸總,下車吧,這婚……我們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