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後,他和陸沉橋歸橋、路歸路。
萬萬沒想到,這離婚的隊伍竟比隔壁結婚的還要長。
賀江看了眼望不到盡頭的長隊,忍不住感慨:“這得排到猴年馬月啊?”
離婚也要看黃道吉日嗎?早知道再早一點了。
陸沉卻不這麼想,心道要真能排到猴年馬月還好了,他不介意和他老婆在這裏站成石頭。
長青苔都無所謂。
但關鍵是隻要是隊伍,總有能排完的時候。
陸沉有意想拖延,眼神瞟到別處,語氣也掛上了幾分不自然:“要不明天再來吧,今天人太多了。”
“明天是週六。”
“那就週一來。”
賀江抻着脖子直往前面看,沒聽出來陸沉話裏的慶幸,自顧自道:“排排吧,估計週一人也多。”
男人的臉倏忽陰了下去,眼底覆上化不開的冰霜。
就這麼一會兒,他後面又進來一波人。
賀江一看,頗爲自得地說:“這麼一看,我們來得也不算太晚。”
陸沉鼻子出氣,沒回話。
賀江又說:“現在這年輕人都太沖動了,沒想好就結婚,結了婚說離就離,拿婚姻當兒戲呢。”
陸沉斜眼覷他,“你不也一樣。”
賀江摸摸鼻子掩飾尷尬,幾秒後他突然回過味來道:“我可不一樣,我離婚的理由基於你出軌。”
“我說了我沒有,是你不相信。”
“呵……”
兩人正說着話,賀江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回頭一看是個頭髮半白的大媽。
不對啊,剛纔身後明明是對年輕人,怎麼一眨眼就變成大爺大媽了呢?
“小夥子,俺腿腳不好,你看看能不能讓俺上你們前面去?”
賀江:“……”
不能,拒絕道德綁架。
陸沉卻先他一步回答:“好,您先。”
他拽着賀江的手腕把人往後帶。
“你有毛病?”賀江貼着陸沉的耳邊說:“也不差咱們這一會吧。”
話音剛落,發現大爺大媽又開始和前面的人商量要換位置。
陸沉:“看到了吧,她這樣能一直換到最前面去。”
賀江閉嘴不說話,要是按照這情況,的確差自己這一會,他不讓反倒像個攔路石。
然而,他不攔了,並不代表所有人都那麼聖母心氾濫。
前面的人拒絕了大爺大媽的請求,不肯換。
賀江爲此狠狠瞪了陸沉一眼。
兩個人排了快兩個小時,終於到了前面的大爺和大媽。
大媽“啪”地把證件扣在桌子上,氣勢洶洶地,“俺要離婚!”
大爺氣勢上不能輸,照葫蘆畫瓢,狠狠地把證件攥在掌心裏,“我不離!”
不離來這幹嘛?賀江又不懂了,難道指望工作人員調解一下?
工作人員還真給出了建議,笑道:“要不兩位回去再商量商量,確保意見統一?”
“俺不和他談,俺今天就要離!”
大媽催促工作人員,“小姑娘,你快點整,俺還要回家做飯。”
因爲是兩位五六十歲的老人,工作人員也多了幾分耐心,開始勸說。
“能問一下,您爲什麼要離婚嗎?”
大媽臉紅脖子粗道:“這個挨千刀的跑去和樓下的寡婦跳舞!倆人也不害臊,大庭廣衆之下,摟摟抱抱,俺受不了。”
“我說了,那是排練。”大爺急得直拍手。
“排練就得摟腰?”
“舞蹈動作就是這麼安排的啊。”
“那你不會不跳啊?”
“我那不是看獎品是你一直想要的那個按摩椅纔去的嗎?”大爺滿臉委屈。
“那、那你、你不會找俺嗎?”
大媽氣勢弱下來,底氣也略顯不足。
大爺直嘆氣:“我倒是想找你,是不是你死活不願意,說跳舞丟人?”
大媽臉紅了,“俺、俺也不是這個意思,俺就是……”
大爺看起來是高知分子,鼻樑上還架着金絲框眼鏡,聞言愣是氣得直跺腳。
大媽又開始和工作人員說:“你快點給俺弄。”
大爺眉心多了幾道褶,平生沒道過歉的老古板這次卻拉住了大媽的手,用蒼老卻認真的聲音道:“老伴兒,我錯了。”
大媽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到這兒,賀江也知道,這婚是鐵定不能離了。
果然,大媽被大爺扯着胳膊往外帶去。
陸沉看着這一幕,若有所思。
他眨巴眨巴眼,看向賀江道:“老婆,我錯——”
“你打住!別跟我來這一套。”
賀江直接提交證件,見陸沉不動,照着男人的屁股來了一巴掌,“快點。”
陸沉心不甘情不願、灰溜溜地把證件拿了出來。
賀江把口罩稍微往下拉了一點道:“麻煩——”
“不好意思,我們要午休了,您下午來吧。”工作人員說完,就開始收拾設備。
賀江傻眼了,直往樓梯口大爺大媽的背影上瞅。
你們是不差時間了,敢情我成冤大頭了唄。
反觀陸沉,男人一臉無所謂,甚至還有點僥倖。
“我餓了,一起去喫午飯吧,下午再來。”
陸沉全然不拿自己當“前夫”,拉着賀江的胳膊就下樓。
“去喫你喜歡的那家海鮮怎麼樣?”
賀江忍住心頭的那點酸澀,一把甩開了男人的手,“我不喫,回去等着,爭取下午是一個辦理的。”
“那不可能,我從昨天上午到現在什麼都沒喫,胃疼。”
陸沉沒撒謊,事實上,他從昨天晚上賀江提完離婚後,胃就開始不舒服了。
賀江直扒拉頭髮,煩躁之情溢於言表。
但到底,他妥協了,看着接近一米九,哈巴狗可憐的陸沉,道:“走走走吧。”
不過賀江並沒同意陸沉要去海鮮館的提議,而是去了附近路邊的一家小飯館。
開玩笑,海鮮館離民政局來回得四個小時,等他們回來這婚還離不離了?
陸沉又擺出那副極不情願的姿態,開始對人家小飯館指指點點。
“這裏怎麼喫飯?乾淨嗎?”陸大總裁皺着眉,嫌棄地看着桌椅,看得人家老闆娘臉都紅了。
“放心,符合衛生檢查標準的。”老闆娘顯得很拘謹。
賀江心道他要是老闆的話,聽到有人這麼說,第一反應肯定就是拿打狗棒打出去。
愛喫喫,不喫滾!
於是乎,他找了個隱蔽的角落大大咧咧地坐在長椅上,撐着下巴道:“你要是不願意,咱們就回去排隊。”
陸沉狗狗眼直瞪,嘴角耷拉着,一屁股坐在賀江身側。
賀江嫌棄:“坐對面去。”
“我不。”
賀江無語,又不好當着老闆娘的面發作,只得先點菜。
“就這個沙拉,我要一份。”賀江點完又去問陸沉,“你要喫什麼?”
他把菜單推向陸沉。
陸沉卻沒急着回答他,皺眉道:“你就喫個沙拉?你要成仙嗎?”
賀江直翻白眼:“我還法力無邊呢!工作需要,上鏡得脫衣服。”
陸沉氣得胃口都沒了,那雙幽深的眼跳動着燃燒的火苗,陰狠地注視着賀江。
“你到底點不點?”賀江沒了耐心。
陸沉不說話,氣得像個沒包子的狗。
“算了。”賀江把菜單又拿了回去,依照狗——
啊不,陸沉的口味要了碗麪。
“辛苦您了。”
老闆娘三步一回首地走了。
陸沉還在生悶氣,賀江懶得搭理他,開始刷微博。
然而下一秒,原本還在掌心的手機卻突然被一隻修長的手帶走。
賀江尚來不及反應,便被陸沉攥着手腕,抵在了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