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是怕被曝光,他只是想遵守和宋雲的約定以及不想讓齊悅跟着自己遭殃而已。
……雖然他這咖位被人認出來的概率很小。
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陸沉沒回答他,只是靠地又近了些。
灼熱的呼吸火燒火燎的碰着最敏感脆弱的皮膚,掠奪了賀江面前的空氣。
賀江憋悶地慌,沉聲警告道:“鬆手。”
“……我不。”
陸沉的聲音略帶沙啞,他壓抑着自己想把這個人帶回去鎖起來的衝動,嚥了咽口水,再一次放下了自尊。
“我……我真的不想離婚,咱們喫完飯……”陸沉的聲音低下去,眼眶又紅了,懇求般說道:“回家好不好?”
賀江得承認看到這樣的陸沉很容易心軟,他總是見不得他哭。
可是……
“只要不離婚,我什麼都可以給你,真的,我不騙你。”陸沉急道。
“你喜歡拍戲,我給你投資。”
“你不想公開,我也答應。”
“我真的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他像是怕這些長遠的東西不能打動賀江似的,又拋出了立刻可以實現的誘惑。
“還有、還有楊導的那個戲,我也可以給你,你前些日子去參加晚宴不就是爲了那個角色嗎,我給你,除此之外,馳諾搶了你的那個角色……”他像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劇本的名字,臉都急紅了,磕磕絆絆地說:“就是、那個什麼什麼月的,我都給你。”
“我有這個實力,你信我,我——”
賀江忽的笑出了聲,那幾乎可以稱之爲慘笑。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公共場合有這麼失態的時候,然而心若錐刺之下,他似乎也沒什麼理智了。
賀江帶着質問,聲音都在顫。
“所以……你知道我那天晚上去赴宴是爲了什麼,也知道我要演《上月》,但你依舊在知情的情況下,把這兩個角色給了馳諾?!”
“我……我以爲、這只是湊巧,是你想要討好馳諾,可原來你做這一切都是爲了故意……”賀江狠咬着後槽牙,艱澀地說道:“整、我?”
“哈哈……你居然還特意來告訴我?”賀江壓抑着低笑,奔潰地問:“你就沒想過,知道這一切的我,只會恨你嗎?”
“我還心心念念想保留體面,可們之間還有體面嗎?你這麼整我!你爲了什麼啊?!”
賀江終於被陸沉逼得落了淚。
感情淡了,兩個人走到了頭,本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他不會生孩子,也不用陸沉硬對這段婚姻負什麼責任。
畢竟他倆都是男人,在一起誰也佔不了誰便宜。
可今天,他曾經的枕邊人、愛人卻堂而皇之地告訴他,他在故意整他!
賀江不理解,爲什麼不能好好的分開,爲什麼要把本就不堪的感情染上痛苦的恨意。
他一把推開了陸沉,平生第一次說出了這樣惡毒的話。
“你別碰我,我嫌惡心。”
剎那間,如萬箭穿心,陸沉臉色慘白。
“我……”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啞口無言。
他要說什麼呢?他該說什麼呢?
辯解嗎?
可他的確做了,他的目的也的確是整賀江……
他竟忽然想不起,自己這樣傷害深愛的人到底是要幹什麼?
爲了讓賀江放棄事業,安心的待在自己的身邊嗎?
可是……他到底發了什麼瘋,纔會選擇這樣的方式呢?
如今他竟還把這樣殘忍的事擺在了檯面上,用來作爲要求賀江留在自己身邊的籌碼……
簡直荒謬!
似是終於認識到了自己的卑劣與可惡,陸沉的手垂了下來,連同那昔日裏高昂的尊嚴一同深埋。
正巧這個時候老闆娘做好面端了上來,本來還想說兩句話調節氣氛,一看情況,登時閉了嘴,放下餐盤立馬溜了。
還有那個個子略矮的、戴口罩的,也太兇了,這給旁邊的小夥子訓的,大氣也不敢出。
那頭都快埋到桌子底下去了,這是得犯了多大的錯啊。
……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賀江問,眼神裏半點溫度都不在。
“…………”
陸沉沉默着。
賀江用指節敲了敲桌子,“那趕緊喫吧,別浪費糧食。”
陸沉早就沒了胃口,滿肚子全是被憋的氣,有對自己的,有對馳諾的,有對蘇暖暖的,甚至還有對蘇暖暖那個尚在襁褓的娃的,偏偏不敢對身邊這位有任何怨言。
聽到對方讓自己別浪費糧食,他雖然反胃的厲害,還是拿起筷子開始挑麪條。
一根……兩根……三根……
“啪!”
桌子被賀江拍的一響,陸沉結結實實被嚇到了,接着耳邊響起老婆嚴厲的聲音,“好好喫,有你這麼喫飯的嗎?”
陸沉癟着嘴,夾了一大筷子,往嘴裏塞,邊塞邊哭,豆大的眼淚全掉到了麪湯裏。
兩人喫過飯後,賀江在前面走,陸沉跟着,又回到了民政局。
這次男人倒是沒鬧什麼幺蛾子,乖得像條狗。
一小時後,賀江和陸沉拿到了離婚證。
依舊是紅色的,不看上面的字,還是挺喜慶的。
果然不管是結婚還是離婚都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
結婚是爲了讓自己的愛情有所歸屬。
離婚……純他媽的脫離苦海。
賀江緩緩吐了一口氣,一點也不想搭理陸沉,往門口走去。
預想中,他本來應該和自己的前夫好好的擁抱一下,然後各祝前程似錦,一帆風順,但現在……
他只想身後那個鱉孫走路被絆倒,喝水被嗆到,往後的每一任老婆都給他戴綠帽。
什麼玩意兒?
孫子!
真他媽後悔財產沒多要點!
賀江站在路邊擡手打車,耳邊傳來一道小心翼翼的,沉悶的聲音。
“你要去哪?我送你。”
賀江白了陸沉一眼,惡聲惡氣地回了一個字,“滾!”
陸沉雙手握拳站在原地一動沒動,沒滾,卻也不敢說話。
之後,他眼睜睜看着賀江上了一輛出租車,自己卻束手無策。
出租車漸行漸遠,直至最後消失在視線中……
冷風刀刀落在雙頰,不過多時,天空便飄起了小雪。
陸沉就那樣,木頭似的一個人,孤寂地在路邊傻站了半個小時。
“嗡——”
手機鈴聲響起。
他後知後覺地從口袋裏拿出,因爲手指凍得發僵,點了好幾下屏幕才接通。
“喂。”
電話那端傳來他媽的聲音:“阿沉啊,今晚回家來喫飯吧,有客人,媽想讓你認識認識。”
陸沉嗓音嘶啞,迎着風道:“我……我今天晚上有事。”
宋雲直哼哼,有個屁事,她派去的人都告訴自己了,兒子終於和那個掃把星把婚離了,不慶祝一下說不過去。
況且,她剛纔約了孫總的女兒晚上來家裏喫飯,正好讓兩個年輕人見一面。
宋雲:“有什麼事?我剛打電話問小陳了,人家說你今天連公司都沒去呢。”
“是,我有別的事。”
“我不管,我好久沒見你了,而且我都和人家說好了,今天我兒子會回來,你可不能讓我食言啊。”
“媽——”
“好了就這樣,媽在家等你,掛了。”
宋雲絲毫不給陸沉反駁的餘地,直接切斷了通話。
管家瞅着自家夫人,搖了搖頭,夫人就不怕這樣會把少爺越推越遠嗎?
陸沉煩躁地閉上眼睛,片刻後又忍不住睜開往賀江乘車離開的方向看。
雪染白了他的肩和發,凍青了臉頰。
然他的眼底卻是一片火熱的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