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賢之忽然擡頭，聲色滄桑：“陛下，歡兒真的適合太子嗎？陛下不想問問太子喜歡誰嗎？”
用的是疑問句，口吻卻簡直是反問，普天下大約也只有他敢這樣跟皇帝說話了。
秋禾帝重重丟下茶杯，忍了忍無奈道：“霧明喜歡什麼不重要，他坐不坐的穩這太子的位置纔是最重要的。”
譚賢之臉上風起雲涌，許久，方纔輕聲道：“陛下想讓歡兒助力太子，所以費盡心思把歡兒賜了婚，如今更是把他們聚集到一起……陛下，臣這些年爲您肝腦塗地，難道還要臣的女兒也這般嗎？”
譚賢之的聲音不高，語速不快，表情平靜。
皇帝重新端起茶杯的手，卻開始微微顫抖：“譚賢之，是你的女兒喜歡霧明，不是朕強迫她！朕是在成全她，你真的明白嗎？”
譚賢之擡頭看向御座上表情動容卻仍強自壓抑的帝，嘆息不已：“陛下，歡兒喜歡的是太子這沒錯。但皇宮的水深火熱臣不是不知道，姐姐的死，臣難道真的被那羣沆瀣一氣的亂黨一葉障目了嗎？姐姐分明就是……”
皇帝頓時一甩茶杯，臉色陰晴不定的睨向他：“你在質疑朕？”
譚賢之愣了一下，然後突然笑了，雖然依舊跪在地上，卻奇異的有種如山的端重。
他只回答了一個字：“是。”
申初下了值，譚歡放下看了一天的冊子，揉揉有點發花的眼睛，規規矩矩的離太子幾尺的距離，只因爲太子不喜歡她靠近。
其他幾員重臣們都還沒有收拾東西回家的意思，幾個低級官員也是繼續忙忙碌碌。
這一幕讓譚歡有些不好意思開口離開，總覺得這也是自己仗着身份鞋帶了，所以他只能硬着頭皮保持安靜。
聽得霧明哥哥和自己說話，譚歡的臉更紅了，羞澀的附了附身子，對她歡笑着說:“歡兒不累，譚歡兒還想……”
“公主。”秋霧明打斷她，淡漠道，“還是請公主早些回去吧。”
譚歡看見他冷峻的眼神時，閉上了嘴，心知肚明瞭。
外頭，日光正好。
紅牆黛瓦，鬥角飛檐。譚歡擡頭看向天空，悠長宮牆裏嵌着的蔚藍一片，夾着絲絲縷縷白棉絮般的雲朵。
耳畔遠遠傳來斷斷續續似有若無的絲竹聲，想陛下後宮那邊傳來的，一時竟有些聽癡了。
一個人慢慢的走到宮城西門，驗過腰牌出來，猶自有些恍惚。
早已等候多時的管家忙迎上來，臉上笑嘻嘻：“小公主，這邊！”
譚歡頭一天去宮裏，闔府上下都緊張着呢。
看她鬱鬱寡歡，管家順口關心了兩句，她擺了擺手便指揮着車伕往回趕。
譚歡窩進車裏就開始閉目養神，思緒卻定不下來，紛亂糾纏，理不出個頭緒。
霧明哥哥彷彿不是那麼想見到她……
馬車轆轆行了一段，忽然停了。管家的聲音彷彿向誰請安問好。
於是譚歡往鮫紗墊子上換了換屁股墩的位置，沒有搭理外面。
簾子被掀起時，她還一愣。
突然上來一個高大的身形，原本還算寬裕的空間立刻侷促起來。
“小容？”譚歡有些反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