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路迪亞正趴在伊蒂絲頭上閒適的曬着太陽打着盹,而伊蒂絲則是靠在船舷面朝大海,腳下是堆積如山的菸蒂,她叼着煙愣怔的看着自己的右手出神。
她恍惚想起前幾日,公務繁忙的鶴奶奶居然破天荒的到碼頭來爲她送行。並且慈眉善目的握住她的手,叮囑自己莫要逞強,該休息就休息,好好養傷。
即使已經離開馬林梵多數日,可那略顯老態的雙手碰到她時,那種溫潤的觸感依舊清晰的殘留着。
那似乎是一種足以洗滌心靈的清流,如涓涓流水般緩緩融入的她體內,連胸中的積鬱也隨之一掃而空。
這種情況不是沒有過,要放在之前那也是很尋常的事。可路迪亞的話卻始終盤旋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自然知道路迪亞說的未必都是真話,然而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再難消除,一些平日裏再尋常不過的小事,也會顯得別有用心。
她不想去推敲這背後所蘊含的用意,也不願過多的惡意揣測,更不想曲解人們的善意。
可如果不是別有所圖,那爲什麼鶴奶奶要對她使用能力呢?
莫非是那晚的失控讓自己過早的暴露了?要知道他們可個個都是人精吶。可要真是暴露了,那她是完全不可能有機會離開本部的,所以這個理由基本上可以先排除。
但如果不是因爲這個,那到底是爲什麼?爲什麼父親要告訴鶴奶奶?想到鶴中將的能力,伊蒂絲不由得問起自己,難道對他們來說,她,就是惡嗎?
但是轉念一想,也許鶴奶奶不過是想讓她心裏好過些,難不成她真要爲了這麼點小事,而全盤否定他們爲她所付出過的一切嗎?
那顯然是不行的,如果是,那她該是有多麼的狼心狗肺啊。
這幾日裏,伊蒂絲不斷的深陷自我拉扯,每當這時候她都會羞愧得無地自容。
她討厭這樣的自己,這麼猜忌多疑的自己。她不想這樣,可她總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去這麼想。
旺達走向正靠着牆若有所思的望着伊蒂絲背影的阿修,她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說:“…那邊該起疑了,前兩日小姐她差點……”
阿修瞟了她一眼,斂下眼瞼深深吸一口煙,呼出後不緊不慢的打斷了她未說出口的話:“放心吧,有我看着呢,問題不大,沒人能查到我們頭上來,除非是她自己主動暴露。”
“你心裏有數就好。”旺達嘆了口氣,有些懊惱的說:“我本想着多給點時間讓小姐和他親近些的,沒成想……”
“報告少將,已經能看到島嶼了。”一名二等兵自瞭望臺上高呼打斷了兩人的悄悄話。阿修把菸蒂彈掉,接着拍了拍旺達的肩膀,難得好言寬慰道:“走吧,別多心,那不是你的錯…已經發生的事,再怎麼追悔也沒有任何意義,接下來的一週就麻煩你了,別玩太瘋。”
“嗯,我知道的。”旺達望着伊蒂絲的背影頗爲無奈的微微點頭應允道,她現在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而且另一邊她也確實幫不上忙,畢竟那塊兒不歸她管,與其像這樣浪費時間自我譴責,還不如想想接下來的一週怎麼讓伊蒂絲心情好上一些吧。
語畢,兩人便轉身離去,各自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瞭望臺上的二等兵又叫了她幾聲,然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的伊蒂絲並沒有聽見,她依舊愣怔的盯着自己的手掌一個勁的看,像是不把它看出個洞來就不罷休一樣。
路迪亞微微睜眼,打了個哈欠後小爪子拍了拍伊蒂絲的腦袋,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有人叫你哦,我們要到了。”
將飄散的意識收攏一下,伊蒂絲剛想回頭應聲,然而長時間保持不動的姿勢再加之腦袋上那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路迪亞),以至於脖子傳來一陣陣酸爽的感覺讓她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她齜牙咧嘴的捏着後脖子另一隻手把腦袋上的路迪亞拎了下來,“你下次能不能找個別的地方,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嗎?”
“…不能,不知道,我不要,我就喜歡騎在你頭上。”路迪亞雖是被人拎着,但他依然氣勢不減的雙手環抱,毛茸茸的小臉一擡,那神氣的小表情彷彿在無聲的說‘嘿!你能奈我何?’
伊蒂絲面無表情的將路迪亞向着大海的方向拋了出去,哪邊涼快哪邊去吧你。接着她有些茫然地眺望遠方見確實能依稀看得見島嶼的輪廓。
圖利維阿島嘛…沒記錯的話,好像是他的島吧。
伊蒂絲強打起精神,面上帶着以往慣有的微笑,她轉身對着衆人說:“雖然這次只是簡單的保衛任務,但我還是要提醒你們,萬不可掉以輕心,讓人有機可乘。”
“是,少將!”海兵們興奮的迴應道。
“很好~那接下來的一週就辛苦大家啦~”得到迴應伊蒂絲歪頭甜甜的笑了笑,獲得了一羣士氣高漲,冒着心心眼的海兵,其中還有混跡在人羣中瘋狂打call的旺達。
“不辛苦,怎麼會辛苦呢!”
“沒錯!爲了少將我們一定會打起十二分精神來的!”
“啊——這是天使吶!!!”更甚至還有人發出了不可名狀的雞叫聲。
伊蒂絲笑着迴應幾句後便將他們打發走了,她撐着腦袋,興味索然的看着越來越近的圖利維阿島。
而這時的路迪亞不知從那個犄角旮旯飛了回來,他站在伊蒂絲的肩上,毛絨絨的小爪子拍了拍她的臉,“別想了,既定的事實是不會被改變的,你只要知道我會一直陪着你就行了。”
“誰要你陪着了,臭不要臉的。”
“你就嘴硬吧,臭小鬼。”
“…嘖,閉嘴吧,你這個萬年老化石。”
“……算你狠!”路迪亞氣急敗壞的飛去找旺達求安慰去了,看着路迪亞喫癟的樣子,伊蒂絲莫名覺得心情舒暢了不少。
回過頭望向大海,伊蒂絲嘴角微微上揚,她想也許她該像卡普爺爺說的那樣,想不明白的事就暫時不要想,順其自然吧。
……
時間回到幾天前,送走伊蒂絲後,鶴中將馬不停蹄的趕往薩卡斯基的辦公室。
“…你來了。”薩卡斯基看着剛從外頭進來的鶴中將。
鶴中將微微頷首,自覺地坐在他對面,薩卡斯基的副官非常有眼見色的退出辦公室,將空間留給兩人。
見沒了外人,鶴中將也不廢話直接開門見山的說:“她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要知道我的能力只能起到輔助性的作用治標不治本,最重要的…”她頓了頓,指着自己的心口說:“…是這裏啊。”
薩卡斯基抿脣沉默了一會,撐在扶手上的手也不由得緊了緊,他惆悵的嘆了口氣纔開口:“…我明白的,無論如何,謝謝你。”
鶴中將也無聲的嘆了口氣,伊蒂絲作爲一個她從小看到大的孩子,說是自己的半邊孫也不爲過,現在忽然聽見發生這樣的事情說不擔憂那是不可能的,可乾着急也沒用,最重要的還是先了解情況。
薩卡斯基也不藏着掖着,全都一五一十的如實告知,畢竟這種事多拖一秒都嫌多。兩人討論了許久,而討論的中心人物自然是伊蒂絲這可憐的孩子了。
他們隱約覺得這中間似乎還缺少了什麼關鍵的信息。畢竟以他們對伊蒂絲的瞭解,她可不是個承受能力那麼低的孩子,即便是出乎意料的挫敗和嚴厲打擊也不能輕易將她打倒。
可任他們絞盡腦汁,最終的結果也只是指明她心裏有道坎過不去,而引發她那歇斯底里的表現的契機是什麼他們也心知肚明,左不過是隆美爾事件遇到的cp0。
畢竟那cp0的另一層身份可是那位的親隨啊。
說到這裏,鶴中將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畢竟這其中的利害關係過於複雜,她只能好生勸慰道:“慢慢來吧,別多想會沒事的。”
因爲即便是知道了事發的誘因他們也無可奈何,更何況這種事欲速則不達,逼緊了反而適得其反。他們只能保持適當的距離,給予她語言和行動上的的支持,讓她慢慢放下,除此之外他們能做的不多。
薩卡斯基搖了搖頭,“不,你不知道,她那天問我如果她犯了錯會不會原諒她。鶴中將,離經叛道的滔天大罪啊,這讓我怎麼能不多想。”說罷,他煩悶的捏了捏眉間。
說實話,以他一貫的性子但凡讓他發現有着那麼點邪惡苗頭的傢伙,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把那人扼殺在搖籃中。可現在這人偏生不是別人,而是自家閨女。
鶴中將自然也和薩卡斯基想到一塊去,以伊蒂絲的經歷再加上她平日裏的所作所爲,不難看出她對世界zf內部現狀的不滿。如今她這麼一問,說是起了反心那也是不奇怪的,但是…
“放心吧,伊蒂絲是個拎得清的好孩子,她會明白我們的用心的。再說了,戰國不也在她身邊安插了人手嗎?阿修那小夥子我也見過了,是個成熟穩重的,有他看着出不了什麼意外的。”鶴中將權衡再三覺得問題不大,接着又繼續寬慰道:“而且戰國派她去圖利維阿島的用意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啊,就不要想太多了,也許她回來後情況能好一些。”
“…但願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