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涼秋,淮水上早晚全都是濛濛的白霧。

    北信王妃已經年逾四旬,鳳眸丹脣看得出是個美人,只是眼尾處脂粉藏不住的細紋讓人知曉這美人已經遲暮,不再年輕。

    “鳳帝一催再催,可子琰尚且年幼,我如何放心讓他去京都。如今王爺、子懷都,都沒了,我就只有子琰,如何,如何能讓他再有個閃失……”北信王妃可謂是聲淚俱下,哭得不能自已,差點沒背過氣去。

    “娘娘,京都萬萬不能去!”

    說話的是個一身素白布衣、滿臉皺紋的老者,眉眼間與北信王妃有相似之處,此刻坐在

    雨霧浸染着窗前的芭蕉葉,滴滴答答的雨珠順着捲起的芭蕉葉滑落。

    嗒嗒嗒——

    雨勢越來越大,丫鬟連忙關上能賞湖景的木窗。

    屋裏人的談話聲漸漸旳低了下去。

    廊下穿着粉色衣裳的丫鬟眸子閃了閃,提着盒子又往院子外小步跑去,轉眼進了東邊的院子。

    “母妃和外祖父怎麼說?”

    年僅十歲面容仍顯稚氣的楚子琰衝出來,焦急地看着進來的粉色衣裳丫鬟,“我聽先生說京都比淮北好玩多了!而且鳳帝只有個還不知道能不能長大的小娃娃,我去京都了就是大皇子,將來整個東鳳國都是我的,可威風了!”

    屋子裏端着茶杯慢慢品的中年文士挑眉朝着進來的丫鬟點了點頭。

    丫鬟立即會意,皺着眉頭對滿心雀躍的楚子琰說道:“小公子!王妃和杜大人都不想讓你離開淮北,只怕是去不了京都了。”

    “不行!”

    楚子琰鼓着臉,白嫩稚氣的臉上滿是不高興,“我要去找母妃,京都那麼好爲什麼不讓我過去!去了還能住進皇宮裏呢,將來整個東鳳國都是我的,母妃不應該高興嗎?”

    說着就要衝出去找北信王妃。

    “公子。”

    坐着的文士站了起來,沉聲喊了句。

    楚子琰立即停下來轉過身跑過去,拉着他的袖子困惑地問道:“先生不是說京都很好嗎?那子琰去找母妃,讓母妃同意我們去京都不是正好?”

    “公子剛剛也聽過了,杜大人並不打算讓你去京都,而王妃基本都聽杜大人的,因此公子去找王妃斷然會被拒絕。”

    “那怎麼辦?”

    楚子琰愁眉苦臉,“外祖父就會板着臉讓我讀書。先前兄長在家的時候還會讓我玩會兒,現在卻是上午下午都盯着我讀書寫字,今日還是要去找母妃纔沒過來,否則我都見不到先生你了。”

    “公子,杜大人也是爲了你好,只不過他不理解公子你的難處。”

    中年文士淡淡地說了句。

    楚子琰立即冷哼,不高興地嘟囔道:“外祖父他纔不是爲了我好,根本就是爲了他自己。就跟先生你說的那樣,如果不是兄長出了事,外祖父纔不會對我這麼上心呢!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去京都。”

    “公子確定要去。”

    中年文士眯了眯眼睛,看着眼前被嬌生慣養的北信王小公子,心裏早就盤算好了一切,此刻故意等着楚子琰往他計劃好的圈套裏鑽。

    楚子琰立即重重地點頭,期盼地望着中年文士,雀躍道:“先生有什麼辦法能讓母妃同意我去京都嗎?”

    中年文士搖頭。

    在楚子琰瞬間泄了氣皮球似的樣子下,中年文士又慢慢悠悠地開口,“若是公子真的想去京都也不是沒有辦法,就是得瞞着王妃等人,我們偷偷的去,等到了京都就算是王妃知道了也不能再改變什麼,只能鬆口答應讓公子你住在皇宮裏。”

    “那先生我們什麼時候走?”

    楚子琰毫不猶豫地點頭。

    中年文士笑着摸了摸楚子琰的額頭,溫聲道:“不急,公子等我安排好,有了合適的時機必定會帶公子離開淮北。”

    ——

    紛紛揚揚的雪花自灰白的天空飄落,一夜過後,屋檐、樹梢全都是積雪。

    轉眼就是寒冬。

    “吳、湘兩地基本都控制住了,就是得重新安排人過去管着兩州公務。”

    白無瀾喝着薑茶,身上還浸着冰雪的寒意,他剛剛從湘州快馬加鞭地趕回來,只解了落滿雪花的披風便直接進了襄城太守府的書房。

    “找到那兩位太守了?”

    洛靈芝吩咐丫鬟給白無瀾端來薑茶後,挑眉問了句,手上卻難得握着毛筆在寫字。白無瀾瞥了眼,看見大寶、囡囡等字眼,知道是洛靈芝想兩個孩子了。

    勾着脣角笑了笑,“這二人全都跑到淮北去了,但被盛怒的杜轍給直接殺了,倒是省了我們不少麻煩。”

    “那你看我們讓誰去接管比較好?”

    洛靈芝寫了滿滿五頁紙,這才停筆,擡頭看向白無瀾。

    心裏倒是有了想法,就是不太好意思開口,眨着眼睛試探地問了句,“你說我讓荀長吏再挪個地方行不行?”

    “襄城呢?”

    白無瀾雖然也覺得荀長吏頗爲能幹,只是想到荀長吏接手襄城不到半年,纔剛剛順手了些就讓他去處理吳、湘兩地之事有點太過壓榨對方,又想到這荀長吏差不多兩年沒能休息片刻,從而難得良心發現想另找個人。

    洛靈芝聽他語氣就知道了,眨了眨眼,立即道:“那要不再麻煩無瀾你辛苦這兩年。”

    “無瀾覺得荀長吏甚好!”

    白無瀾立即將那點子良心丟得老遠。

    洛靈芝笑了笑,“那就麻煩無瀾你去和荀長吏商量這件事。”

    她先前答應過給荀長吏年假,如今看來是沒辦法了,因此這事還是得換個人去說,白無瀾剛剛好。敲定了件讓自己頭疼的事情,洛靈芝鬆了口氣,轉念又想到鳳帝屢次三番派人去淮北的事情,又不由得皺眉。

    “現在當真不能拿下淮北?”

    這樣拖下去,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川城。

    白無瀾搖頭,隨即又笑了,“洛娘子莫急,淮北眼下的平靜只是山雨欲來風滿樓,鳳帝能耐住性子等這麼久已經是極限,必定有所行動,再說那端王,別看表面上沒有動靜,無瀾若是猜的不錯只怕端王早就有了行動。”

    就在兩人討論淮北的事情時,荀長吏突然急匆匆地走了過來,沉聲道:“剛傳來消息,北信王幼子突然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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