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壽誕本是舉國同慶的樂事,可那場意料之外的大雨竟漸漸掀起了一場風波。

    剛開始的時候也只是民間偶有傳言,朝堂上還沒什麼人議論,衆人的焦點全在太子妃的人選之上。

    丞相一黨剛剛揣度太后和陛下的心意,誇讚英國公嫡女顧濛德行皆備、才貌無雙,就有太尉手下的人蔘了英國公一本,說是國公府縱奴行兇、霸佔良田,本朝最忌官員仗勢欺人。龍心不悅,含章帝當着衆臣對英國公當面狠狠申斥了一番。

    也就不再有人舉薦顧濛了,太子妃人選便落到太尉的嫡長孫女羅瑤頭上。

    婚期還未定下,太后壽誕的那場大雨卻下到了朝堂之上。

    “啪”含章帝將手中的奏摺扔在地上,“窮奢極欲,天示禍兆?就差沒指着朕的鼻子罵朕是一個昏君了!”

    “陛下息怒,御史臺這幫人向來吹毛求疵,雞蛋裏挑骨頭,便是沒事也要挑點事出來說,不過是正常的天象罷了,陛下不必同他們一般見識。”

    “丞相所言極是,太后與陛下福澤深厚,哪裏是一場雨就能淹沒的,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些福禍之說向來都是無稽之談。”

    “朕不信,那百姓會不會信?南楚、東齊、西吳會不會信?若因爲此事民心動搖,你們這番話要說給誰聽!”

    含章帝的震怒並非沒有道理,天降異兆向來易被有心之人所利用,這場雨來的太不是時候,若真有人想要做文章恐怕一時防無可防。

    “太子,壽誕一事是你督辦,如此大的雨司天監竟沒有絲毫預示?莫不是你手下的人瞞着未報。”

    劉琛驚出一身冷汗,“父皇明鑑,司天監確實未卜算出這場大雨,呈給兒臣的卜文上清清楚楚寫的‘是天大晴,月明星朗’八個字。”

    “是天大晴,月明星朗?皇兄慎言,那天可是大雨滂沱,陰雲密佈,天上連半顆星星也沒有呢。”劉勳譏諷地說。

    劉琛自知理虧也不反駁,“司天監辦事失職,兒臣已經將主事下獄,依律追究其瀆職之責。”

    含章帝冷笑一聲,“你將他砍了又有何用!”

    “陛下說的是,眼下最要緊的便是平息民間的“禍兆”之說,同時還要嚴防各地最近發生任何災禍,否者恐怕被人強行聯繫到這場雨上。”王介甫說到了點子上,含章帝正是如此打算。

    “好,此事就交由太子去辦,給你將功補過的機會。”

    劉琛領了皇命,馬不停蹄便去各地巡查,一是打擊民間禍衆的言論,二是督促各地做好各類防災事宜。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任太子辦事如何滴水不漏、兢兢業業,田州、北寧幾地由於連日大雨,還是爆發了山洪。

    尤其是田州,知州防洪不力,堤壩被洪水沖垮,淹沒了下游許多農田,一時間民不聊生,關於太后壽誕大雨降禍一說更是盛囂塵上。

    不過田州偏遠,這災情便是傳到金都,也影響不了貴族女郎們尋歡作樂。

    炎炎六月,金都已進入盛夏,常年被寒氣籠罩的國都總算有了幾天晴日。

    金都近日來最爲關心的事情便是即將舉辦的風雅會。

    這風雅會是金都的傳統盛會,北燕素來重文輕武,文化底蘊深厚,各類雅藝更是引領四國風騷,從大燕朝時期便有了一年一度的各類文藝評選。

    今年又逢三年一度的秋闈,各地舉子赴金都趕考,不少人指着在這次大賞中搏個風頭,不僅可以在金都名聲,甚至還可能入了達官貴人的眼,從此鯉魚躍龍門,麻雀變鳳凰。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大賞的入場機會,是以大賞之前,不少寒門子弟以及官階低微的人家都開始削尖了腦袋四處尋覓機會。

    就連徐晗玉這裏都收到了不少拜帖。

    “什麼臭魚爛蝦的也往咱們府裏投石,”秋蟬抱了一籃子信箋帖子進入松間小院。

    “秋蟬姐姐,什麼魚蝦,松間院今天喫海鮮麼?”□□浩眨巴着眼睛問。

    秋蟬這才注意到小郎君跑到松間院來了,郡主正手把手地教他練習書法,“別亂動,你心不靜,字自然就寫歪了。”

    □□浩才八歲,正是貪玩的年紀,哪裏耐煩寫什麼書法,不過他一向喜歡徐晗玉,難得今天不用上學能過來看望姐姐,聽她這麼說,便耐下性子老老實實地閉嘴。

    “好了,歇一會兒吧,你心已經亂了,不必勉強。”

    □□浩擡頭見姐姐並沒有生氣的樣子,便高高興興地放下筆,跑到秋蟬身邊。

    “秋蟬姐姐,這些是什麼好東西,快讓我瞧瞧。”

    “都是些酸詩,小郎君喜歡就瞧瞧。”

    雖然是拜帖,但是投帖的人也沒指望通過自己的名字真能得到引薦,不過是借拜帖題一首詩或畫幅畫,展示一番自己的才藝。

    這些拜帖明顯是畫了心思的,就連紙張都剪裁的別緻的很,還有不少特意薰了香,□□浩覺得有趣,真拿着把玩了一會兒。

    “欸,這個有意思,姐姐你瞧,”□□浩像得了什麼寶貝一樣,舉在手裏連忙跑過來給徐晗玉看。

    徐晗玉摸摸他的腦袋,這個浩哥也不知道怎麼長的,虎頭虎腦的,林姨娘小家碧玉,徐客卿風流倜儻,□□浩和他們倒是一點不挨邊。

    “跑慢點,小心摔着。”徐晗玉含笑接過他手中的拜帖,這帖子的確別出心裁,紙張用的是素雅的雲中錦書,卻還在紙上灑了淡淡的金粉,在陽光下泛着粼粼的光。

    最吸引浩哥興趣的是紙張一角折了一隻拇指大小的青蛙,蛙頭處畫了一株並蒂荷花,徐晗玉湊近,這紙張上薰的正是淡淡的荷香,香和畫倒是相映成趣。

    然而這般花了心思的紙張,正文上卻只有寥寥幾字。

    “一莖孤引綠,雙影共分紅。”秋蟬也湊過來念出聲,“這文不對題的,這人是什麼意思?”

    信箋自徐晗玉手中滑落,她驀然站起身來。

    “姐姐,你怎麼了?”□□浩印象中的長姐一向端方從容,他還從未見過她這般驚慌失措的模樣。

    徐晗玉將信紙撿起,翻開背面,右下角果然落了一個小小的“謝”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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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斐今日難得的心情頗佳,就連敷衍安陽長公主他都捨得多露幾個笑臉。

    安陽公主劉瑩以籌備風雅會爲名,湊了不少人到她府上來飲酒作樂。

    其實公主府日日笙歌已經是金都常態了,今日一個名頭,明日又換一個名頭,長公主的宴廳就沒有歇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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