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蟬正要表明自己絕不會離開,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官爺就是這個巷子,畫上的那個娘子昨日還來我的攤前買脆藕,我瞧着她就是往這邊來了。”是昨日那個賣藕的大嬸,她竟然帶着官兵來了。

    這巷子裏沒有幾戶人家,他們便是一家一家挨戶搜尋,很快就能找到這裏來。

    “我去引開他們,你們收拾好細軟趕緊從後門走。”徐晗玉當機立斷。

    “不行,”胡忠進第一個反對,“怎麼能讓你一介弱女子——”

    “弱女子的騎術比你好多了,別磨嘰了,幸好我前日買了一匹好馬。你們拿好路引,儘管先走。有兩輛馬車,分散着跑。”

    頓了頓,徐晗玉又加了一句,“若你們願意,三個月後我們在江州川江碼頭見。”

    話音落下,她便衝到後院翻身上馬,菡萏腳程快也跟了上來。

    徐晗玉急聲道,“幫我照顧好鴻哥,這不是命令,是我的懇求。”

    迎着徐晗玉的目光,菡萏沒有辦法不點頭。

    徐晗玉微微一笑,“放心,你的主子沒這麼弱。”

    那些官兵今晨纔到凌北城,就有個婆娘拿着畫像上門領賞,這幾日他們沒少被騙,看這婆娘油嘴滑舌的,心裏也沒多信,不過這是上頭的命令,好歹要來走一遭。

    是以這幾人全都懶洋洋的,沒當一回事。

    “官爺,我真的沒騙你們,這個娘子肯定在附近。”

    “都搜了兩家還沒找到,若你是胡說八道,可當心你的腦袋。”爲首的官兵恐嚇道。

    那婆娘縮了縮脖子,想着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大嬸,你的藕今日還賣嗎?”那婆娘聽見聲音趕忙轉過身去,巷子口騎在馬上的娘子不正是他們找的嗎。

    “官爺,你們快瞧,就是她!我沒說謊。”

    徐晗玉一夾馬肚,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快往前。

    官兵們回過身來,只見到她絕塵而去的背影,這下可不敢掉以輕心,紛紛也跟了上去。

    那幾個官兵的騎術哪裏比的上徐晗玉,不消半日,徐晗玉便離開了凌北城將那幾人甩掉了。

    方纔徐晗玉說三個月後江州見其實是哄他們的,她只是希望他們去南楚換個身份活,至於她自己是絕不可能去江州的。

    她牽着馬順着人煙稀少的古道緩緩向前,天地茫茫,她也不知下一步該去往哪裏。

    走的匆忙,她囑咐了他們帶上細軟,可自己卻沒帶多的銀錢,荷包裏只有昨日買藕剩下的一點銅板。

    到了下一個小鎮,徐晗玉用僅剩的銅板買了一頂斗笠,好歹將她這張被通緝的臉給遮住。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邊境,再往前可是突厥人的領域了,徐晗玉有些躊躇,索性在一家客棧裏做起幫工,先填飽肚子再說。

    徐晗玉在廚房幫忙,日日用鍋灰將臉擦黑,蓬頭垢面,在凜冽的寒風中洗菜洗鍋,沒多久她曾經細膩如羊脂的雙手便凍開了許多裂口。

    這裏的語言和中原大不相同,徐晗玉索性裝起了啞巴,每日裏躲在後院,甚少見人。

    每天干完活後,徐晗玉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躺在後院的草垛上看星星,這裏的星空很遼闊,總能讓她陷入一些美妙的旖夢裏。

    又過了一段時間,天氣漸漸轉暖和了,這個邊陲小鎮上來了不少異鄉人,徐晗玉越發謹慎起來,連廚房也不怎麼出了。

    這個客棧很是簡陋,掌廚的是一個五大三粗的突厥女人,做的飯食也十分簡單,徐晗玉從沒有顯露過自己的廚藝,遇事只是搖頭,假裝不知。

    這個廚娘雖然看起來蠻橫,但是性格不差,徐晗玉又聽話懂事從不躲懶,她對這個幫廚還是滿意的。

    “思羅大嫂!”這天快要打烊的時候,掌櫃的急匆匆跑到了後廚,徐晗玉一邊洗碗一邊聽着二人的話。

    徐晗玉本就聰慧,經過這段時間的察言觀色,她已經會了一些基本的突厥語。

    這掌櫃的着急火燎,似乎是因爲客棧裏來了一箇中原的達官顯貴,還帶着好些凶神惡煞的隨從,讓他們速速做些喫食。

    思羅大嫂也有些緊張,趕緊將今日剩下的泡饃熱了熱,還切了一盤新鮮的牛肉端上去。

    徐晗玉有些擔心,這牛肉剛切,腥味很重,那泡饃更是又硬又粗,習慣了這些喫食的突厥人還好說,若是中原來的貴客,怕是咽不下去。

    果不其然,沒多久,一個穿着中原服飾的中年男子便跟着神色憂愁的掌櫃走進後廚,徐晗玉連忙將臉埋下去。

    那男子嫌棄的在廚房四下打量了一番,忽然低頭注意到縮在牆角的徐晗玉。

    徐晗玉因爲不見人,隨意盤了箇中原的髮髻,穿着粗布衣,她身材細小,同突厥人有很明顯的區別。

    “這不是有個中原女子嗎,讓她來做飯。”

    掌櫃的有些猶豫,“大爺,這是個啞女,笨得很,什麼都不會做。”

    “無礙,便是煮碗清湯麪也行,別整那些味道重的,我們郎君聞着都想吐。”

    這中年男子都這樣說了,掌櫃的也不好拒絕,幸好後廚還有一袋子麪粉,他連忙比劃給徐晗玉看。事已至此,她只好勉強點點頭,按那個中年男子說的,煮了一鍋最簡單的清湯麪。

    食材有限,徐晗玉怕那個貴客又來挑剔,將思羅大嫂白日裏準備拿去餵豬的紅薯葉子揀了些新鮮的配在鍋裏。

    竹靈搖了搖羽毛扇,嫌棄地挑起一筷子清水面條,“唉,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喫過這麼簡陋的飯食。”

    白谷白了他一眼,“竹先生不是自小在南陽邊上的田埂躬耕嗎?遇到饑荒還同流民一起啃過樹皮,怎麼還嫌棄麪條了。”

    竹靈早忘記自己吹過什麼牛了,訕訕一笑,閉嘴吃麪,不過出乎他意料的事,這碗簡陋的清湯麪味道還不錯,麪條勁道恰到好處,方纔那腥味薰得他想吐的牛肉進了面鍋,中和了面的鹼味,相得益彰。

    幾片不知道是什麼的葉子入嘴微苦,再一回味又有些甘甜,雖然這面沒放什麼佐料,但是對於此刻飢腸轆轆的他來說,簡直能算是人間美味了。

    “不錯、不錯,沒想到這邊鄙之地還有如此風味。”

    “你閉嘴吧你,”白谷懟了他一句,將麪碗放到謝斐面前,“郎君好歹喫一點吧,這面還算是能入嘴。”

    謝斐將謝遊給他的密信放下,隨意拿起筷子嚐了一口,面一入嘴,他便有些恍神。

    這面的味道的確還行,重要的是,讓他有種隱約的熟悉感。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