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卿雲望着他沒有陷入沉思。
其實她剛纔和小六子交上手之後就覺得不對，此人不過就是三腳貓功夫，她甚至有意放水，但小六子仍然打不過她，最後被她擒住，其反應也實在是不對，一點都沒有黑衣人那般氣勢。
看起來倒就像是個不着四六的混子。
若說此人就是謀害大長公主的人，實在是有點不像啊，他有這個本事嗎？
沉默中，小六子越發忐忑，“我真的沒有，景和公主的事情跟我沒關係，我一介草民哪裏夠得着公主，就算我有心，也沒有那個能力啊。”
謝卿雲淡淡道:“那你可太小瞧你自己了。”
小六子一愣，竟然奇蹟般的聽懂了，在她清亮的目光中，只覺得無地自容，“我這也是沒辦法，我當時也沒想到對方竟然是駙馬爺的小妾……”
謝卿雲隨手拉過來一張還算乾淨的椅子坐下，“繼續說。”
小六子只能把自己和欒娘相識的過程如實道來。
其實，他早就認識欒娘了，但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只是無意間看到她經常去寺廟，欒娘能勾住駙馬爺，自然是有點本事，光是身段就足以讓很多男子着迷。
他雖然不知道欒娘身份，但卻看得出來對方非富即貴，也不敢多想，就每每控制不住地跟着往寺廟跑，順帶去佛祖那裏求財。
說到這裏時，小六子眼中放出亮光，“你是不知道，那寺廟很靈驗的，我在仁壽堂其實賺不了多少銀子，也不夠花，但每次去了寺廟，回來之後都能撿到銀子，總之還有各種各樣的好運氣。”
謝卿雲對他這些破事沒有興趣，“說重點。”
小六子一噎，又把話題拉回到欒娘身上，“後來，我去向佛祖求姻緣，卻被一高僧告知，我身帶桃花運，而後就與欒娘結緣……”
謝卿雲略做沉吟，起身朝外面走去。
小六子楞楞地看着她，趕忙喊道:“你別走啊，你別扔下我！”
謝卿雲纔不搭理他，留下小六子一人待在此處，原先有人陪着倒還好，這會兒只剩下一人方覺萬分可怕，好像那陰冷一陣陣的往骨頭裏鑽。
就在他於恐懼中有些無法忍受，瀕臨崩潰時，謝卿雲回來了。
但她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身後還帶着一個女子，欒娘一看到小六子，便臉色瞬間失去血色，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謝卿雲，實在是不知道她將人帶來與自己見面意欲爲何。
就連小六子也挺驚訝的，隨即怒道:“你還敢來，是不是你讓她來對付我的？你就是想甩掉我？”
欒娘真是冤枉死了，“六郎，你這說的什麼話？”
眼看兩人郎情妾意，就要上演一副癡兒女的場景，謝卿雲冷哼一聲，立刻讓兩人都渾身發冷，從纏纏綿綿的情感中抽身，瞬間低頭，再也不敢去看對方。
“說吧，你是如何接近她的。”
謝卿雲一句話，小六子便心沉谷底，他不想說，卻又不能不說。
從他口中得知相識的過程，以及小六子的目的，欒娘只覺得備受打擊，卻原來這根本就不是她以爲的天賜緣分，而是小六子的有心接近，他當初順應高僧的話，說只要讓他按照計劃行事，就可以與他心心念唸的女子相處。
他窮啊！
欒娘氣的渾身直哆嗦，指着小六子一時說不出話來，“你，你真是無恥！”
既然撕破了臉皮，小六子也不再裝出深情模樣，“我無恥？分明是你浪蕩缺了男人，否則怎麼會我一勾手，你就上鉤了？你還騙我說你是大家小姐，我呸！實則不過是一個被男人睡爛了的妾！”
他混於市井，這難聽的話信口拈來，可欒娘何時聽過，只覺得氣血上涌，腦袋裏面嗡嗡作響。
忽然，她覺得腹中一痛，心中頓時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她緩緩低頭，只見那白色裙襬上慢慢滲透出紅色，鮮豔的紅，彷彿鋪天蓋地，她捂着小腹跌坐在地上。
小六子被嚇傻了。
這個孩子最後還是沒有保住。
非是謝卿雲不救，而是救不了，這些日子欒娘本就擔驚受怕，喫不好睡不好，再加上對這個孩子，她心情複雜，說不上喜歡，但絕對不歡迎就是了，於是也不注意身子，再被小六子這麼一打擊。
孩子流掉，是必然的。
但謝卿雲不會讓她死在這裏，孩子雖然沒了，但命保住了，被送回公主府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有點生無可戀的。
謝卿雲懶得管她，更不會安慰，把人扔下就從窗戶跳了出去，很快離開了公主府。
她還有一個地方要去，那邊是賭坊。
根據小六子所說，他平時自己賺的銀子其實也夠花了，但偏偏他有一個毛病，好賭。
這一賭，自然是萬貫家財都留不住，更何況他本來就身無分文。
謝卿雲始終覺得這個小六子頗爲可疑，就算他沒有謀害景和公主，但此事也絕對和他脫不了干係，於是她決定去賭坊調查一下。
此時夜已深沉，唯有月光普照在大地上，街上清冷無人，只有謝卿雲一人行走。
忽然，她腳步一頓，緩緩道:“出來吧。”
街上無人回話。
“再不出來，以後都別出來了。”
終於，身後的拐角處緩緩走出來一人，正是夜冥，“你怎麼知道我跟着你？”
謝卿雲撇了他一眼:“是讓你功夫不到家呢。”
夜冥微微皺眉，他的跟蹤之術可以說是天下無人能出其二，怎麼就不到家了？
但他沒有深究，既然被發現了，就正大光明地走到謝卿雲身旁，看着她身上的單薄衣衫，想了想，解下了自己的披風，給她穿上。
動作溫柔，且不容反抗。
這一靠近，那股若有若無的藥香就越發清晰。
不錯，謝卿雲便是通過這股味道分辨出有人跟着自己，夜冥此人不喜薰香，身上從來都沒有味道，任何味道都沒有。
然而最近這段時日，他經常與謝卿雲相處，不可避免的沾染了她的味道。
夜冥自己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