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說的,”夜冥摁住謝卿雲的手,不讓她從自己身邊溜走,拿出她以往最喜歡的自己的表情,好聲好氣道:“我沒有不告訴你的意思,我只是在組織語言。”

    “組織語言?”

    謝卿雲狐疑地盯着他瞧。

    夜冥“嗯”地一點頭,想好了說辭,自然也有了底氣。

    “茲事體大,祕而不宣,所以我在想該怎麼跟你說。”

    謝卿雲聞言稍作沉思,手也不再急於抽出,夜冥趕在她反感之前將她鬆開,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她的反應。

    謝卿雲見他如此慎重小心,也不由得跟着壓低了聲音,詢問道:“朝廷的事?”

    這可就正中了夜冥的下懷。

    他不說是,也不說不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謝卿雲,讓謝卿雲自己誤導自己。

    謝卿雲見他雖然緘口,眼裏倒是閃着以往欣賞、認可自己時的光芒,果不其然就往夜冥期待的方向越想越深,甚至腦補出邊境動亂,情形嚴重到夜冥不得不出馬的局面。

    “你帶多少人去?什麼時候出發?”

    她一邊問,一邊在心裏盤算需要爲夜冥準備些什麼。

    夜冥看穿了她的所思所想,心花怒放,拉着她的衣袖輕輕地跟她說:“路途遙遠,時間緊迫,我就不帶人了。府裏有任何事情,你拿主意,遇到不明白的,可以問十七,他跟我最久,對府裏的大小事宜都瞭如指掌,值得信任。”

    蹲在房頂的十七聽到這話都感動得要哭了,可仔細一尋思,拿主意的還是謝卿雲,不由得又嘆起了自己勞碌命。

    謝卿雲倒是沒把讓她在府裏做主這話放在心上,當她聽見夜冥說自己孤身一人前往時,她的心就亂了。

    她睜圓了眼睛,按耐住迫切地心情等夜冥把話說完,也顧不得那些個有的沒的,反手握住夜冥揪着自己袖口的那隻手腕,追着他問:“那怎麼行?既然你信得過十七,就讓他跟你一起去。”

    十七一聽,完蛋!主子說要一個人去,他之前籌備的時候根本沒有把自己也算進去,這要是耽擱了主子的事,他的腦袋又要不保!

    夜冥見謝卿雲關心自己,那笑得不叫一個甜,彷彿灌溉他面上朵朵繁花的不是水,而是蜂蜜。

    他任由謝卿雲拉着,暗自期待她能拉得更久一些,嘴上則溫聲細語地安慰道:“正因如此,十七才更應該留下。你在京都風頭正盛,不止是大魚,泥鰍也對你虎視眈眈,更別提民間還有眼紅你的那些僞君子、真小人。十七對京城錯綜複雜、千絲萬縷的關係網較爲熟稔,有他在,你也好辦一些事。”

    夜冥指的,是讓謝卿雲在自己外出期間,通過十七利用攝政王的名號好辦事。

    謝卿雲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卻還是難以苟同。

    “你犯什麼混?!”

    她急地跺了一下腳,步搖顛起來,晃出叮鈴鈴悅耳的響聲。夜冥的注意力不由得被那些金燦燦的髮釵吸引去,謝卿雲見他心不在焉,握着粉拳在他胸口搗了一下。

    “我跟你說話呢!”

    夜冥哪兒經歷過這個,雖說他也二十郎當歲,但戀愛經歷真就白紙一張。面對謝卿雲突如其來地嬌嗔,夜冥愣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迴應。

    他這一愣,就讓謝卿雲回過味兒來了。

    該死,她怎麼突然就跟夜冥發起了脾氣……

    後悔不迭的謝卿雲咳了一聲別過頭去,悄悄後退一步。夜冥此時才意識到自己方纔的反應極其糟糕,懊悔不已的同時又心有不甘,一不做二不休,自己上前,追了謝卿雲一步。

    他身材高大,忽然靠近謝卿雲,竟讓她感受到了壓迫感。謝卿雲正要找藉口離開,夜冥開口接上了之前的話題:“我聽着呢。”

    你聽什麼了?我說話的時候你眼睛在看哪兒呢?

    謝卿雲壓下心中那一點點不滿,瞥了一眼夜冥,自我催眠這麼做都是爲了不讓三個小寶貝幼年失怙,才繼續勸說起夜冥。

    “你既然知道攝政王的旗號好用,就應該也明白,你活着,纔有這攝政王夜冥。你要是在外面有個什麼不測,還哪兒來的什麼攝政王?只怕到時候,牆倒衆人推,覆巢之下一個完卵都無有!”

    她這話說得重了一些,不只是重在事態,也重在了感情。

    想他夜冥這麼些年來獨自一人承受着攝政王的祿位之重,多得是人希望他死,而希望他活着的,真沒有幾個。

    而如今謝卿雲說的這一番話,無論出發點是爲了她自己,又或是爲了孩子們,當面說出自己每日每夜所肩負的壓力,她是頭一個。

    他望向謝卿雲的目光逐漸柔軟,險些就要答應她帶上十七一起走。

    謝卿雲見夜冥不爲所動,又急又氣,都要打算拿着夜冥剛剛交給自己的主事權命令十七必須跟着,反正那小子肯定就在這附近不遠處,拍拍手的功夫就會現身。

    可就在她這麼做之前,夜冥突然擡起了手。

    謝卿雲看着那隻手緩緩地靠近自己的臉,緩慢地就彷彿在徵求自己的意見。她緊緊地盯着夜冥的表情,那是她從未在夜冥臉上見到過的泰然和溫和。

    因爲好奇心的驅使,她默許了夜冥的行爲。讓那隻手慢慢地,一步一步地來到自己耳畔,轉而向上,落到了自己的髮釵上。

    夜冥袖子間的薰香飄散過來,不知不覺間,她對這龍涎香的味道已經習以爲常。還有那自袖口傳來的體溫,烘在自己的耳朵上,讓謝卿雲熱得透不過氣來。

    對,一定是熱的。

    自己不可能是在臉紅。

    夜冥又沒對自己做什麼出格的事,自己沒道理會臉紅。

    可謝卿雲的心認爲,事實跟她所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臉在發燒,心跳也不再規律。

    她幾乎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以及血液流動的聲音,她有些不安地懷疑,以夜冥的內力和功夫,他也一定能聽得見!

    她小心地擡起眼,想從夜冥臉上求證。

    當看清楚的夜冥微微發紅的雙頰,謝卿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

    “若我安好,而巢毀卵破,又有什麼意義……”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