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無極宗以北的最頂峯,僅有一條索道與外界連接,下方便是萬丈深淵,危險重重。
聶遠被三長老廢去三階修爲,又封印了他的靈力,送到了思過崖。
崖上峭壁懸崖,峯巒險峻,幾乎寸草不生。峯的中間被一劍強行劈開一面山壁,以供弟子面壁思過。
只有犯了大錯的弟子,纔會被送到這裏。
那面用以思過的牆壁,有無數弟子用刀劍、用鮮血刻下一列又一列的文字,或是記錄自己的罪行,表達自己的悔意,或是精神已經失常,寫下一個個“恨”字。
因此,關進思過崖,不單是一種身體上的考驗,更是精神上的折磨。
獨自一人面對漫長的孤寂,卻又在夜半時刻,聽見那些孤魂的呻.吟。
由於修爲被廢,此刻聶遠仍處於昏迷不醒的狀態。他的靈根本就有舊傷,此刻傷上加傷,所帶來的傷害,便是天靈地寶也難以根治。
又因爲不能使用法術,傷口的恢復速度極爲緩慢,七竅都在流血,惹來不少禿鷲。當然,它們迫於無極宗的結界,只能在上空盤旋。
宗主是與三長老一起來的。
將自己親自教導一年的弟子送進宗門最殘酷的思過崖,三長老痛心不已,幾乎咬牙切齒地喊出這個名字:“天水派,顧緋……”
他必然不會放過她!
還有五長老……居然臨陣倒戈,沒有爲聶遠說一句話。他當年不是也想收聶遠爲徒嗎?怎麼,自己搶不到徒弟,還把人記恨上了?.七
宗主神色淡淡:“三師弟,木已成舟,等半年後,再將聶遠接回來吧。”
修真無歲月,倘若聶遠潛心閉關,半年於他而言,也不過是彈指一瞬間,只是痛苦一些罷了。
三長老自然知道,宗主已經盡力把聶遠的懲罰降到最低了,至少還保住了他的修爲,沒有直接捏碎他的金丹。
不然,聶遠此生,可能就廢了。
他長嘆一聲,道:“多謝師兄。”
目送三長老御劍遠去,宗主負手而立,卻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昏迷的聶遠仰躺在一塊離他不遠的岩石上。
宗主看了他一眼,轉頭走向了那塊刻滿字的巨大牆壁。
但聞“轟隆”一聲巨響,牆壁向兩邊推開,竟是出現了一條僅供一人通過的窄道,向下蜿蜒。
宗主踩下臺階,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身後,牆壁緩緩合攏。
牆壁的另一端,竟然別有一番天地。一面寸草不生,一面卻是鬱鬱蔥蔥,翠浪翻涌。
沿着唯一一條道路一直向前走,穿越高聳入雲的古木,藤蔓與樹枝掩蓋之下,是一個洞穴。
奇異的是,洞穴周圍的植物雖然蒼翠欲滴,然而一靠近洞穴,卻又迅速枯敗,與泥土融爲一體,了無生機。
如此詭異的一幕,宗主卻好似習以爲常一般,面無表情地踏進洞穴。
“咔嚓”一聲,他踩碎了一節斷裂的枯枝。
洞穴漆黑幽深,一個蒼老沙啞、雌雄莫辨的聲音緩慢地響起:
“魏無絕……稀客,稀客啊。”
跪坐在角落裏的,是個面容枯槁、白髮蒼蒼的老婦人。
“月盈掌教,”宗主淡聲道,“許久不見。”
被稱作月盈掌教的老婦人冷笑一聲,“還叫我掌教?我不過是個半死不活,被吊着一條命的老婆子罷了。”
她重重地咳嗽一聲,伸手捂住胸口。手背枯瘦如樹皮,指甲蓋有一半都被黑色浸染,手腕、腳腕皆銬上笨重的鐵鏈,說不出的詭異。
宗主卻道:“鶯鶯口中的禁咒,是你教她下的?”
月盈掌教哈哈一笑:“不然?你們魏家,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二十歲的小姑娘就知道用這麼狠毒的手段去害人了……魏無絕,你可別來找我麻煩,這是她主動求我的。”
宗主冷聲道:“譚月盈,無極宗留你一命,不是讓你殘害仙界的。”
“我,殘害仙界?”譚月盈大笑出聲,“是啊,你和你那死去的師尊一樣,和當年的玄聖仙尊一樣……還仙尊呢,裝得那麼道貌岸然……若不是屠殺黑龍,那些人的修爲大漲,我等又被魔氣侵蝕,無法見人,哪有今日的無極宗?”
千年前,仙界大戰中的倖存修士創立了無極宗,併吞並了數不清的大小宗派,這才使得無極宗不論是規模還是實力,都變成了當之無愧的仙界第一。
也正因如此,無極宗才留下了內部鬥爭不斷的毛病。
宗主靜靜地看着她,忽然問:“你是不是很恨玄聖仙尊?”
譚月盈的笑容頓時變得猙獰極了:“何止一個玄聖仙尊?我恨死了你們這些僞君子!”
“可你受到魔氣侵蝕,只能被困在這裏,不僅不能復仇,還要看着無極宗蒸蒸日上,”宗主笑了笑,“更何況……你最恨的玄聖仙尊,沒有死。”
“我找到了他的轉世。”
*
清晨,浴桶外霧氣嫋嫋,輕紗半掩,美人窈窕的輪廓若隱若現。
顧緋實在困得厲害,懶洋洋地趴在蒼辭的身上,任由他耐心地爲她清理一頭秀髮。察覺到他的呼吸漸漸緊繃,不由得嘟囔一聲:“我累了,別亂來。”
蒼辭低垂眼眸,輕輕的吻落在她額頭上:“知道了……主人。”
雖然他某些時候不太聽話,但清醒過來之後,還是很乖巧的。因此顧緋放心地閉上了眼,隨他折騰。
她記得躺下的時候外面天就是亮的,怎麼又天亮了……
蒼辭認真地清洗着她細白的手指,看見她微微腫脹的紅脣,一時又有些走神。過去他向來無慾無求,可遇上她之後,忽然變得貪心起來,食髓知味,不知疲倦。
怕打擾她休息,蒼辭很快便結束了洗浴,幫她重新換上寢衣,抱她回到了牀上。又半跪在牀邊,細心擦拭着她的頭髮。
他記得,顧緋不喜歡用法術烘乾頭髮。
嗅到發間香氣時,他情不自禁地低下頭,放在脣邊吻了吻。
不知過了多久,長髮終於被擦乾,蒼辭去放毛巾,卻聽見了幾道敲門聲。
“緋緋,”沉穩的聲音從門後傳來,“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