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顯然沒有什麼性別概念，離開臥房前，只是用一雙溼漉漉的眼瞳看她，似乎只想黏着她，怕自己一轉身她就不見了。顧緋無奈地說了句不會走，又告誡他男女授受不親，這種事他得自己來。
賀靈辭只有輕輕嗯了一聲，說不出來的委屈。
顧緋眯着眼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懶懶地問系統：“小八，你覺得他是真的單純還是裝的？”
系統嘀咕道：“這有什麼區別，反正都不會傷害你。”
顧緋悠悠道：“但我會有負罪感。”
這麼乖這麼單純的小狗，她還沒有養過呢。
沒有恢復記憶是這樣，也不知恢復記憶之後，他會如何待她。畢竟顧緋可是趁人之危，欺騙了他，還把他拐到皇宮裏來了。
系統：“……”
真的嗎？它不信。
“對了宿主，檢測結果已經出來了，”想起剛纔看見的消息，系統連忙道，“賀靈辭的身體裏有一種毒，是一種化合物。從賀靈辭現有的症狀來看，應該會降低人體免疫力，發熱畏寒容易感染，再緩慢地腐蝕人的神經，直到七竅流血而死。這超越了這個世界現有的水平。”
超越了這個世界現有的水平？
顧緋冷嗤一聲，很快就明白了原因。
怕不是系統贈予的道具。
這樣一來，下毒的人顯而易見，正是藏在問劍山莊的顧衍。
難怪他這麼淡定，原來是早有準備。
“你是不是在進入這個世界之前對我說過，倘若我從博弈中勝出，可以自己選擇一份獎勵？我要提前預支這份獎勵，讓時空管理局去配解藥。”
系統一瞬間愣住：“我可以幫宿主申請這個權限，但是宿主你要想清楚，如果提前拿到獎勵但沒有如約完成任務，輕則失去修爲，重則……”
抹殺。
顧緋似乎受到時空管理局的優待，系統的指令中幾乎沒有出現過“抹殺”這個詞，哪怕之前她的任務屢次失敗，也只是身份降級，沒有威脅性命。
但是這一路走來，系統很清楚顧緋有多麼寶貝她好不容易換回的尾巴，九尾狐失去修爲意味着斷尾，這樣的折磨，於她而言，或許比抹殺更沉重。
當然，作爲宿主最親密的夥伴，系統無條件信任她，它相信宿主一定不會失敗的。
只是時空管理局從不做虧本的買賣，顧緋要求預支獎勵，明擺着主動往火坑裏跳，誰知道時空管理局又會給她下什麼套呢？
顧緋垂眸，臉上看不出表情：“我知道，你去申請。”
顧緋很清醒，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不過是衆多小世界中的一個反派角色，下一個世界、下下個世界，她還會遇到許多。毒是慢性毒，短時間發作不了，她完全可以將世界線提前，趕在賀靈辭死亡之前離開，那樣就不用冒這個險。
但慢性毒藥也是毒藥，只是暫時不會危及性命，卻讓人受盡折磨。賀靈辭這段時間一直處於神智不清的狀態，其中痛苦或許只有他自己知道。顧緋不願意見到他這樣。
這麼多世界下來，“阿辭”於她而言，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反派、一個小世界中的角色，更像一個符號，一道烙印，在她心裏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她要他好好地活着。
這些複雜的情緒只是在她眼中掠過一瞬，下一刻，她又變回了那個沒心沒肺的顧緋，嘴角噙着漫不經心的笑意，“小八，你還不相信我麼？”
系統自然猜不到她內心所想，忙不迭地拍馬屁：“我永遠站在宿主這邊！”
顧緋想，這個系統雖然傻了點，但有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
時空管理局很快就給出了答覆。
顧緋已經做好了被這奸商時空管理局刁難的準備，沒想到這一回不僅回覆得快，用詞也十分平和，甚至沒有說倘若顧緋未完成任務，將付出什麼代價。
一粒漆黑的藥丸出現在她掌心。顧緋微眯起眼，什麼也沒說。
她是爲什麼會被時空管理局看中，又綁定了女主系統去做任務呢？這段記憶，似乎被抹去了。
“陛下，陛下您慢點——”
門外傳來內侍急匆匆的聲音，少年大步走進，關上臥房的門，將聲音盡悉隔絕在外。
賀靈辭來得急，水漬順着長髮往下淌，洇溼寢衣，隱約露出肌理線條。見顧緋坐在榻上，終於露出淺淺的笑意，快步來到她面前：“皇姐。”
他的身上氤氳着水汽，潮溼的熱意落在顧緋面頰。顧緋笑了笑，只是道：“坐。感覺好些了嗎？”
賀靈辭乖乖道：“皇姐在這裏，就很好。”
他的話向來很少，只是三句不理她，充滿了依賴與信任。
距離他恢復記憶還有很長一段時間，顧緋雖然沒有養孩子的經驗，但她很有耐心。
她知道，該如何培養他。
她握住賀靈辭的手，將藥丸放在他掌中，道：“把這個吃了。”
賀靈辭毫不猶豫，仰頭將藥丸吞下，喉結滾動。
顧緋將熱茶遞給他，挑眉道：“什麼都不問，不怕本宮給你下毒？”
少年的眼睛眨也不眨，輕聲道：“皇姐做什麼都好。”
他不可能不理解下毒的意思。他不是篤定她不會給他下毒，而是哪怕是毒藥，他也不在意。顧緋毫不懷疑，便是她現在令賀靈辭自刎，賀靈辭或許都不會說一個不字。
少年溼漉的烏髮穿過指間，顧緋摸了摸他漸漸恢復溫度的臉，淡道：“往後你的課業，由本宮親自教導。本宮會常來太極殿。”
她幼時便是皇子公主中最優秀的，寫出的詩文連幾個老太傅都讚不絕口，經常惋惜她不是男兒身。理由堂堂正正，內閣自然不能輕易干涉。
不過是三年時間。
這筆下毒的賬，她會先記在心裏，早晚要討回來。
賀靈辭嗯了一聲，只是專注地看着握住他的那隻柔荑。他聽得出顧緋話中有話，但他並不在意這些。他只知道往後，可以經常與她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