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着眉:“不好喝。”
酒喝的又不是口味,是感覺。
顧緋故作玄虛:“沒辦法,你要知道,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麼乏味又無趣。”
季明辭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大家似乎玩累了,於簡宸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套牌,攤開在桌上,衆人定睛一看,居然是真心話大冒險。
他舉起話筒,喊道:“緋姐,辭哥,要不要來一起玩遊戲?”
顧緋起身:“來了。”
她注意到,桌上的酒杯已經空了,盡數進入季明辭腹中。身邊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安靜下來,只能聽見清淺的呼吸聲,像是在小憩。
上頭了?
顧緋挑了下眉,剛走出幾步,季明辭卻跟了上來,坐在了她的身邊。他半眯着眼睛,環視一週,彷彿在守護自己的領地。
於簡宸沒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覺得顧緋與季明辭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因此笑着打圓場:“來來來,機會難得,大家一起玩,最簡單的遊戲規則,轉盤轉到誰就是誰,答錯了罰酒或者抽卡啊。”
桌上就有一個轉盤。
好巧不巧,一圈轉下來,指針正對着顧緋。
顧緋不假思索:“大冒險。”
大家看看顧緋身邊的季明辭,不約而同地“哦——”出了聲。
牌是阮佳洗的,顧緋隨手抓了一張,阮佳將牌攤開,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微妙,看了看季明辭,念出了大冒險的內容:“向你正對面的人念出這句話:我把喜歡寫在風裏,從此整個世界都是你。”
一句文藝小清新的告白情話,像極了他們剛剛看過的電影的某個橋段,只是說一句話而已,並不是一件很難完成的挑戰,不過嘛……顧緋正對面的人,是七班班長。
燈光下,七班班長的臉色微紅,似乎陷入了不知所措的狀態。周圍的氣溫頓時下降了幾個度,是季明辭擡起眼,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顧緋挑了下眉,主動拿起一杯酒:“我自罰吧。”
七班班長對她有好感,這是一眼可以看出來的事實。不過,顧緋對季明辭以外的男生都沒有興趣,自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伸出的手被握住,季明辭看着七班班長,嗓音淡淡:“我幫她喝。”
簡簡單單幾個字,大家卻嗅到了濃濃的火藥味。
又一杯酒下肚,少年的耳垂已經紅透了,臉上卻依然沒有什麼表情。這副模樣實在可愛,看得顧緋心癢癢。
沒想到季明辭居然不會喝酒……不過這些年來,季明辭在顧父顧母面前一直都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所有的壞事都是跟着顧緋一塊乾的,根本不會碰酒這種東西,倒也情有可原。
好在尷尬的氣氛沒有持續多久,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顧緋和季明辭都沒有被抽中。季明辭恢復了安靜高冷的形象,只是比往日更乖巧一些,視線不曾從顧緋身上挪動半分。
“緋緋,已經九點多了,什麼時候回家?要不要我讓爸爸開車去接你?”
窗臺上的晚風細膩溫柔,顧緋回過頭,看見了緊隨她腳步走出包間的少年,嘴角微微勾起,“不用啦媽媽,我跟季明辭在一起呢。你不放心的話,我讓他跟你說兩句。”
一聽見季明辭,顧母的語氣頓時放鬆不少,笑着說道:“放心,當然放心。那媽媽就不打擾你們聚會了,不要玩得太晚啊。”
她從小到大都很信任季明辭,要不是季明辭,自家女兒早就不知道惹多少禍了,有季明辭在,肯定不用擔心。
電話很快掛斷,顧緋倚着窗臺,卻沒有回去的意思。
這具身體也沒有喝過酒,雖然只碰了一點,但後勁上來,還是覺得頭腦發暈。
她懶洋洋地靠着窗臺,看着向她走來的少年:“季明辭,你怎麼也出來啦?”
“是阿姨的電話嗎?”
少年的嗓音壓得很低,彷彿冰塊浸泡的醇酒,帶着淡淡的磁性。
顧緋彎了彎眼,點點頭,聲音不自覺地嬌了幾分:“是呀,媽媽問我什麼時候回來,一聽見你在我身邊就不問了,她很喜歡你呢。”
季明辭輕嗯一聲,重複她的話:“阿姨很喜歡我。”
只是阿姨而已。
鼻尖闖進一陣風,少女仰起臉,一雙狐狸眼微微勾起,半是疑惑半是不解地看着他:“季明辭,你心情不好?是因爲看見電影,想到了季阿姨嗎?”
季星喬和陸靳深是季明辭的親生父母,但季明辭對他們的感情並不深。從小到大,季明辭對父母的印象,也不過是定期到賬的生活費、宴會上的觥籌交錯和數不完的爭吵。
他見過真正受父母寵愛的孩子,知道那會是什麼模樣。因此更加清楚,父母於他而言,除了給予他生命、提供養育他的物質之外,並無其他作用。
甚至,他們提供的那筆錢,對於很早就經濟獨立的季明辭來說,根本沒有幫助。
微暗的燈光下,少年清俊的五官輪廓忽明忽滅。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顧緋以爲他已經醉得徹底、不會再開口說話的時候,忽然聽見他悶悶地問道:“竹馬真的比不過天降嗎?”
意識朦朧間,季明辭問出了這個令他糾結一下午的問題。
他們已經畢業,今年九月,就要步入大學。電影裏的女主在大學時與男主戀愛,拋開了默默守護她多年的竹馬,是不是未來的某一天,顧緋也會遇到這樣一個人?
酒精刺激着大腦,昏昏沉沉,就在季明辭的思維往不可收拾的方向不斷髮散的時候,他被抱住了。
季明辭愣了愣。
少女的臉埋在他的胸口,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柔軟的觸感與溫熱的體溫,聽見顧緋忍着笑意的聲音:“季明辭……你在想什麼呀。”
“這麼多年了,我們之間什麼時候有過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