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吳府。

    吳老太太一聽尋歸沒跟着回來,當即就氣不打一處來,連連拍桌子:“還反了她了,看她回來怎麼收拾她!”

    底下跟去的下人忙低聲提醒,老太太這才反應過來:“哦,封侯了。”

    思索了半天,想是已經很久都沒將尋歸放在眼裏,如今無論怎樣也尊重不起來。於是又不甘心的冷笑,“不回來便不回來,我看到時候誰着急。”

    說罷,看向自己的表侄女,說道:“明日起,你就跟永安去書院侍候他讀書,一應起居,由你全權負責。”

    表侄女甜甜的答應了。

    過了很久都不見吳家再派人來接,甚至連問候的下人都沒打發一個,尋歸便徹底的死了心。白羽也開始爲她以後做打算。

    公婆待原主不薄,丈夫除了犯糊塗出大格,平日待她也不錯,甚至對她有些小崇拜。

    這個家,無論原主是否身在曹營心在漢,都是她和她的避風港。既然如此,有事她自當擔下,守護弱小,爲他們出頭。

    至於尋染,恩歸恩,怨歸怨,冤有頭債有主,況且那些怨恨,她早就報復回去了,如今更是一點記恨都沒有。

    所以,報仇是件好事,哪說哪了。總是記恨就不好了,容易心理扭曲。

    還有千日防賊,以靜制動,那都是下下策。白羽的主張就是,優勢在我,便照頭一拳,一拳打開,百拳莫來。嗯,就是這樣。

    現今白羽的精力主要放在閔浙新購入的田產上,新建的莊子,新派的人手,一切都是新的。重新組織生產是重中之重。

    看看現在的家業,過去引以爲豪的什麼ceo,真是弱爆了,她現在纔是真正的大佬。

    閔浙一帶除了良田,她還在城鎮購置了一批店鋪,如今土地田莊店鋪早已漲了幾倍的價格,她真算是富甲一方了。

    就連緊隨其後的裴照都大賺了一筆。白羽心中暗想,會跟風也是個本事,算你小子有眼光,呵呵。

    經營管理上面,她準備培養一批職業經理人,自己往甩手掌櫃方向上發展。大佬,親自下場的是少數,多數情況都是在看人選人和用人。

    武功不可廢,關鍵時刻能救自己一命。

    府宅裏由二姨娘掌事,管家協助,家中除了人事任免,白羽一般不問事,安然樂享其成。

    沒事陪小姑說說話,日子如水一般溜走。

    這期間,白羽領着啓浩,和其他在此次戰役中受到封賞的官眷一起進宮謝恩。

    等了皇帝大半日,只等來個太監,傳話說:“皇上繁忙,各位謝恩的心意他領了,過後再讓皇后娘娘安排宴會接見諸位,今天的覲見就免了。”

    得,人家不是凡人,白等了就白等了,衆人俱都無怨言。倒是有些品階低一點的官員家眷,還是第一次進宮,權當是參觀旅遊了,還挺高興。

    寧靜的日子在繼續。直到陳府送來消息,說繡容有身孕了,府裏準備派一批得力的丫鬟婆子伺候她,連接生的婆子都找好了,這次一併帶上。問白羽有沒有東西要給崇山,可以一起捎過去。

    白羽凝神靜思,倒還真有點事,可能需要麻煩人家。於是當天夜裏,她給家中的三個姨娘召開了一個懇談會。

    時值深秋,屋子裏已經燒了地籠,不是很旺,有着淡淡的暖意。

    白羽臉色凝重,不似尋常,姨娘們有些誠惶誠恐。

    “算起來,你們都才二十左右,正是好年紀。老爺這一走,論理,沒有讓你們守制的道理,只是是否離開,還要看你們自己的意思。”

    幾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作答。

    白羽又接着說:“我和你們姐妹多年,咱們就不見外了。家中可以投奔的,我建議你們回去,不要誤了大好的青春年華。趁着年輕,回到鎮子上,尋一個踏實的漢子,好好過日子。”

    幾人不敢出聲作答,有人已經低下了頭。

    白羽沉思片刻,接着說:“家中沒有可以做主的人,不回去也罷,省得落入火坑裏,我這邊也幫不上忙。”

    “想回去的人,也不必擔心子女,我自會盡我全力撫養他們長大成人。”

    白羽勸她們離京歸家,並不是要趕走她們,而是想給她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她們這個年紀放在現代,那就是大學剛畢業,人生還沒真正開始,而這裏的她們卻已經要結束了。

    幾個人這些年相處過來,自然心知肚明。

    話已至此,已經沒甚好說的,大家也就散了。

    幾日之內,陸續便有答覆,大姨娘和三姨娘決定回去,二姨娘不走。

    二姨娘杜秋蘭家裏,父母都已經過世,只有兄嫂。回家仰人鼻息,還不如留下。白羽心中得意這個女孩,她不走也好,自己還可以在京城給她物色個好男人,以後當作好友走動。

    於是就這樣決定下來。

    風雲際會的幾人,很快便也風捲雲散,各奔前程。

    皇后的賞菊宴雖然遲來,但還是隆重的舉辦了,這次不請皇親國戚,單請有功之臣。

    皇宮的宴會,白羽帶着啓浩一起來,娘倆多少有些嗟嘆,這裏宮殿輝煌,她們受人尊敬,享受着錦衣玉食,可是這些都是家裏男人拿命換來的,她們什麼都喫不下。

    但這並不妨礙別人笙歌燕舞。

    皇后看起來端莊持重,但是眼神卻總有些飄忽,似乎在這些功臣世家裏尋麼着什麼。

    一眼看見白羽和啓浩,忙遣人過去,讓她們坐在身側,白羽依言而行。之前已經有人上前和皇后私聊過了,她們並不是第一個。

    心裏罵着娘,還是給皇后行了大禮,之後坐定。

    皇后矜持的笑着,“本宮最敬重的不是侯夫人擅長理財,而是侯夫人知進退。如今退出了那些聲色犬馬的生意,感覺也清靜不少吧。”

    白羽低頭,做出老實的樣子,還有些羞愧,答道:“確實,那些並不適合一個婦人去做。”

    撇了一眼啓浩,看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不以爲然,然後又很好的掩飾了下去。

    皇后笑了笑又說:“侯夫人不必妄自菲薄,你做生意還是很有一套的,只是一個女人出頭露面,到底是不方便。不如這樣,以後如果有好的主意,你可以和我哥哥商量商量,他讀書不行,對經商倒是有興趣。如果有了好處,也虧待不了你。總比你一人獨闖強。”

    白羽還是低頭,只說了一句:“是。”也不推辭,也不細問,態度十分恭敬。

    皇后見她油滑,不知再從何下手,用以拉攏。

    正猶疑着,身旁的大宮女走過來低聲彙報了幾句,皇后看白羽一眼說道:“皇帝有旨意,讓你領着世子去見駕。你快過去吧,他不等人的。”

    白羽終於得以脫身,鬆了口氣。皇帝威嚴,固然可畏,但是皇后是非太多,相比之下,還是去見駕的好。

    有太監指引着白羽來到御書房,又重複了一遍面聖的禮儀,千叮嚀萬囑咐。

    白羽細心的聽着,之後又在太監的引領下,小心翼翼的來到御書房內。

    行了大禮,白羽後知後覺的有些膽怯,也只得硬着頭皮扛下去。

    一道平和的男聲響起,低沉肅穆,彷彿亙古不變。

    “朕聽聞侯夫人擅營商,聖人言,君子不恥下問。今日,朕也有一事相詢,望夫人不吝賜教。”

    白羽一驚,這是什麼情況擡頭一瞧,一個相貌端正的中年男子,正微笑着望向她,心中一緊,連忙又低下頭,嘴裏說着不敢,不敢。

    皇帝又笑着說:“夫人過謙,夫人擅理財,已經傳遍了京城。如果不是女兒身,到戶部當個郎中也是可以的。”

    果然人怕出名豬怕壯,這大概是冰棍惹的禍,現如今後悔也是無用,當初數錢數到手抽筋的時候,不也開心得飛起。

    白羽吸取了上次的教訓,這次無論如何也敢不擡頭了,只是說:“皇上厚待,臣婦不敢當。”

    皇帝仍是溫和,笑說:“侯夫人想必也清楚,朝廷此次甘西大戰,資財所耗甚多,幾年之內如若要再打大仗,怕是不能夠。但朕又不得不做萬全準備,方不負社稷天下。偏又不得法,沒有行之有效的生財之道,故此還望夫人不吝賜教。”

    白羽想了一下,儲位之爭,如火如荼,不管哪一方拉攏,自己都爲難,不如投靠皇帝。

    白羽沉吟,慎重說道:“臣婦很久之前就有一個想法,皇上可以效仿先人,造寶船下西洋,行貿易。換回來的貨物也可以行銷天下,所賺之才,盡入國庫。這樣不必增加稅賦,便可獲利。”

    皇帝點頭若有所思,“這就是今天和你商談的緣由所在,朕和戶部商議,不是增稅就是募捐,勉強得很,一個不小心,還會被貪官壞事,激起民變。你說的這個寶船,朕從小便知道,也明白先皇爲何棄之不用,而今看來,無非就是開海禁,也不是不可行。”

    “皇上,開海禁是國之大事。臣婦少見寡聞,不通政務,也知此事事關重大,不可輕易決定。臣婦的意思是,海禁暫時不開,寶船由皇家自家經營,由專人負責管理,與民無關。這樣牽涉甚少,國庫又能開源,方可立即執行,儘快見效。”

    皇帝沉吟片刻,說道:“好,你先退下吧。朕再斟酌,過後會有旨意給你。”

    “臣婦告退。”

    出門以後,立刻用手擦了一把汗,汗珠子已經快滴到地上了。看今日的光景,皇帝不從她身上榨出些東西,恐怕不能罷休,她不想捐銀子,趕緊獻計獻策,先脫了身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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