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麼雙全法,看你如何取捨罷了。”尋染沒文化,這句詩來自於幾百年後西藏活佛倉央嘉措,出了名的好詩,絕對不是白羽能寫得出來的,但尋染居然沒察覺。
只是意思他倒是聽懂了。
“我捨得,我沒什麼捨不得。我只是捨不得孩子跟着我名聲受累,前途盡毀。有一個愛出風頭的娘,不安於室,最終改嫁,我怕他們將來怨我;我怕欠人情,尤其是孩子們的,他們太小,只能被動承受。”誰能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會和尋染一起喝酒談心事,而且還是敞開心扉的那種。
幾天以後,裴照就找上門來,指名道姓找尋染,在書房和尋染密談了很久,又見了白羽。
白羽被叫到尋染的書房,以爲孩子們有什麼不妥,沒成想居然見到了裴照。
起初嚇了一跳,心中自然狂喜;有千言萬語又似無話可說,只能施禮問好。
尋染藉口有事出門一會兒,書房只留下了兩個人。
這麼多年過去,他們心心相印,卻連坐下來好好說話的機會都沒有。而今終於能坐下來談談,卻都沉默。
還是裴照先開口,“你在海上一切都好麼?萬里之遙,居然能平安歸來,真是厲害。”
白羽點頭,“挺驚險的,現在想起來,有點後怕。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
“確實值得,你還帶了兩個孩子。你讓他們見了大世面,就是給了他們最好的教育。”
你看,這就是和聰明人交往的好處,你的細微心思,他都能準確感知,並且給與公正的評價。
“嗯,盡力而爲,總算對得起故人。”這裏的故人是誰,當然是原主,只是原主對不對得起她就另說了,她總有一天會找到南渡寺,向真正的凌白羽討個說法。
裴照很自然的拉過白羽的手,說:“你自然對得起他,可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你放走了姨娘們,可你自己呢?”
白羽說了所有寡婦都會說的話,“我怕拖累孩子。”
“你已經給了他們最好的了,剩下的靠他們自己吧。你不能扶持他們一輩子,你做的這些足夠了。”裴照頓了一下,“至於說拖累不拖累的,倒是有個兩全法,這個我和尋染商議過了。”
嗯?!白羽立刻來了精神,居然有這種法子,這可是真正改變命運的良機。
她不在乎什麼侯夫人的名頭,她要的是獨立自主的活着。
以前拼命保住正妻的地位,無非是她在這裏沒有安身立命的根本,一切都要依託將軍府女主人的身份。
但是現在不同,她已經在這裏站住腳,成爲了穿越達人。
那些榮耀說到底也不過是些封建糟粕,她沒什麼可留戀的。唯一放不下的,是這些孩子,她甜蜜的負擔。
見她心動,裴照笑了。接着說下去:“我和尋染商議過了,如今啓浩已經快滿十五歲,再有一年多就會正式襲爵,基本不用再操心。而其他的孩子也都是知道上進的好孩子,這裏的一切都交給他。你先是說跟商隊外出,然後就是失蹤,最後就是詐死,把這裏的一切都放下,跟我走,你看如何?”
啓浩居然都快十五了,自己豈不是三十了,即使放在現代,也不是什麼花樣年華了,是得抓緊了。
白羽點頭同意,裴照笑意更濃,抓住白羽的手也握得更緊。
白羽忽然想起:“我臨走的時候要交代很多事,包括財產的分配。那麼你呢,你那裏怎麼交代?我詐死,你娶我?還是暗暗的跟着你?”
裴照鄭重的說,“我等了你這麼多年,還能差你一個名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怎麼娶我,你是大官,鰥夫再娶,肯定要引人注意。而京城的貴婦都認識我,我也不能總是躲着走。一旦露餡,可不得了!”
“我會辭官不做,帶你歸隱山林。”
“什麼?!你瘋了,皇上召你回去,該不會是讓你入閣吧。你好好的閣老不當,做什麼跟我歸隱?”
裴照笑了笑,笑得風輕雲淡:“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總要有取捨。這麼多年我想明白了,大官我也做過了,現在急流勇退也不錯。”
“你還是爲了我,這麼大的恩情我擔不起。你會後悔的。”白羽突然沮喪。
“真的?”
“真的。”
“那我們什麼時候開始實行?”
裴照笑得樂不可支,“辭官之前,我先回家一趟,跟父母說結親的事。就說我中意一個寡婦,想娶她,但不想大張旗鼓,只在老家操辦即可。這樣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娶你。然後我再辭官,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白羽也笑得不行:“你父母肯定會生氣。”
裴照依舊笑得雲淡風輕:“半輩子過去了,以後,我只想爲自己活着。我對得起二老,沒有辜負過任何人。這就夠了。
白羽突然發覺,這個古人活的比她還通透,看來封建士大夫的教育也是還有可取之處。
“是尋染把我叫來的,他說你對他家有大恩,他想報答你,這個人還不錯。我來得匆忙,衙門還要交代一番,好在老家也不遠,你等我三五日,我忙完衙門的事就帶你回去,咱們就完婚。”
“嗯,好。”除了這兩個字,白羽想不出其他的說辭,心中滿滿的幸福感簡直都要溢出來。
三五日的時間,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將財產分配好,給啓浩的當然是大頭;其餘的按照嫡庶有別的規矩,也都分配好;給尋染、尋歸、秋蘭也留下了產業。
啓浩、啓江已經能打理自己的產業了。幾個尚且年幼的孩子,白羽留給他們的產業都以店鋪收租爲主,由尋染三人共同監護。
其他的,就沒什麼了,真是一場說走就走的私奔。
她打算一個人不帶,獨身一人跟裴照走。
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險。關於她失蹤、詐死的消息,也完全由尋染一個人公佈,謊言越簡單,破綻越少。
到了約定的日子,裴照也是輕裝簡行,身邊只帶了幾個護衛,一身羽扇綸巾,像是書院的講學先生。
裴照想扶白羽上馬,只是還沒等上前,白羽已經一個輕盈轉身,翻到了馬背上
裴照只是笑。
夜間到了客棧住宿,條件有些簡陋,白羽合衣躺下,這是她兩輩子加起來住過的最差勁的地方,可是她卻覺得彷彿置身雲端。
那個她朝思暮想的人,就在她的隔壁,一想到這裏,她的嘴角就控制不住的上揚。
咚咚咚,居然響起了敲門聲。這,這也太快了。不行,不行。
白羽起身開門,果然是裴照,白羽紅了臉頰,低下了頭。
裴照卻側身閃進來,一把拉過了白羽。
紅燭閃耀,正是良辰美景。裴照一隻手探進懷裏,白羽以爲他要脫衣服,嚇得心砰砰跳,卻見裴照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口袋,遞給了自己。
白羽驚訝,看向裴照,問:“這是什麼?”
裴照說:“這是六萬兩銀票,你幫我拿着。我身上還有一半,我自己帶着。”
白羽搔了下頭,原來是銀子,她還以爲。
“我這裏有,你的自己收好就行。”
“都說了放一部分在你那裏,我們出門在外萬一丟了,也好留個後手。”
“好吧,如果你堅持。”
就着燭火看去,白羽格外嬌豔,裴照卻皺眉,“怎麼和衣而睡?是怕髒嗎?”
白羽連忙搖頭:“不是,是怕冷。夜裏有些冷。”
裴照說:“我陪你睡。”說着一轉身坐到了牀上
納尼,要不要這麼直接啊。
看白羽站着不動,裴照醒悟過來,忙說:“不是那個意思,就是睡你旁邊而已。”
好吧。
白羽走過去,爬到裏邊,躺下來,心口卻砰砰跳。
裴照摟着白羽,相擁而眠。
白羽從未如此安心,彷彿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他的懷抱就是她最應該呆的地方。
一覺到天明。睜開眼,就是裴照的俊顏,此時正在打量她。
白羽紅了臉頰,嗔道:“有什麼好看的?”
裴照說:“以前都是在夢裏,看不清楚。現在終於在懷裏,當然要好好看看。”
白羽撫摸着裴照的臉,說:“你辛苦了。”
裴照緊緊擁她入懷,說道:“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