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敲門聲又響起,白羽披上外搭起身開門,趕路太累,人並不清醒。問清楚是裴照,就直接開了門。
回身坐到了牀上,打了個哈欠,才問道:“又有什麼事?”
裴照又從懷裏掏東西,白羽樂了,“我這裏不是錢莊,存取的次數太多我怕你記不住。”
東西掏出來握在手心,很自然的走到白羽身邊坐下,然後攤開手掌,是一個寶石玉簪。玉簪晶瑩,寶石碩大,即使暗淡的燈光下也發出奪目的光彩。
“我知道你不缺這些東西,你出海回來送我的那些稀奇物件我都辨別了很久。讓你跟我流落江湖,委屈你了。這是我的心意,你收下。”
白羽笑着接住,只是淡淡說了句謝謝,然後隨手放到了枕頭下面。
裴照笑了,“看來你是真富貴了,這樣的東西足以讓很多女人眼睛放光。”
“你送過很多女人?”
“不是,是從官場上知道的。有人想行賄,就給上官受寵的小妾送這些,事情沒有辦不成的。”
白羽笑,她真的是見過太多這些金銀珠寶了,就說五指山裏面藏的那些東西,就能迷花人的眼睛。
而眼前這個,怎麼說呢,如果衣服配得不好,就會顯得爆發。而她出門在外的衣服都比較素淨,是搭不起來的。
看來眼前的裴照是真的沒怎麼和女人好好相處過,否則一定會發現。
這裏面的內情是沒法說出口的,白羽下意識的說了句話,想緩解下尷尬,誰知卻更加的尷尬。
“我知道了,趕路太累了,我們睡吧。”
話一說完,白羽馬上就醒悟過來,這話有個很嚴重的失誤。但話已經出口,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補救,就這麼呆呆的望着裴照,支支吾吾,“我,那個……”
裴照假裝毫無察覺,立刻開始脫衣服,脫好了以後,躺到了牀上,說道:“好了,睡吧。”
那就睡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一起睡。
只是這一次,白羽大意了。
年少時犯的錯誤,事實證明還會再犯,戀愛中的女人無腦。
脫下僞裝的裴照,就是個野獸,斯文敗類,人面獸心。
累壞了的白羽用手砸他的肩膀,他也毫無所覺,只是橫衝直撞。
早晨,白羽又是在一陣搖晃中醒來,累壞了的她,不知道今天還能不能趕路,骨頭都快散架了。她這還是體格好的,不好的根本就不會想起趕路的事。史書記載本朝書院的書生都習武強身,看來是真的,實踐已經證明了。
“行了吧。”
“一會就好。”
“你昨晚就這麼說的。可結果呢。”
“噓,別說話,保持些體力。”
又是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白羽都不好意思出門見人。
好在今天不必騎馬,他們抄近路從一條小河沿河而下。
岸上風光優美,船上眉目傳情,只是一方緊着傳,另一方卻不接。
“還生氣呢。”
白羽轉過頭去不看他,氣鼓鼓的說,“有什麼好生氣的,我高興都來不及。”
裴照樂得都直不起身。
“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這些我可真真都體會到了,不枉此生了。”
“切,酸秀才。”
裴照又樂了,“好,我酸,你倒是說個好的。”
白羽也笑了,側頭想了一會兒,“我願好夢不醒,良人不散。”
這話多少有點悲慼的意思,裴照心下一凜,忙打岔說:“我看你出門什麼都沒帶,唯獨揹着一把琵琶,可見也擅長音律,那首萬疆好極了,唱給我聽好不好?”
白羽低頭半晌,再擡頭了無痕跡,只是說:“萬疆雖好,但是不用琵琶,要用笛子或簫。我再給你唱首別的。”
就在白羽遲疑的當口,裴照已經明白那首萬疆是專門唱給另一個人的,雖然醋海翻波,但也能夠體諒。而且那人雖說對不住白羽,但白羽依然對他有一份敬意在,就憑這份心胸,裴照就愛重她。
想把我唱給你聽,趁現在年少如花
花兒盡情的開吧,裝點你的歲月我的枝椏
誰能夠代替你呢,趁年輕盡情的愛吧
最最親愛的人啊,路途遙遠我們在一起吧
……
“是不是太過直白了,西域傳過來的歌有時候就比較古怪。”
果然是榜眼出身,真是聰明又敏銳。
“你的琵琶好像和別人的不同,也是西域傳來的?”
白羽點頭,含混過去。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這句詩呢?”
白羽笑容僵硬,尋染居然把這首詩也跟他說了,這小子廢話可不少啊,乾笑了一聲,白羽說道:“我聽商隊的人說起過,說不準從哪傳來的。別再跟別人說了哈。”
裴照點頭,神情有些嚴肅,說道:“這首詩也古怪的很,是絕對不能與旁人說的。你以後要注意。”
白羽忙狗腿似的說道:“明白,明白。”
裴照又恢復輕鬆的神情,說道:“一會兒就要下船了,然後再換馬,約麼兩刻鐘就到家,擔心嗎?”
白羽緩緩的點頭,神情凝重。
裴照笑:“你看你夫君我,像是打無把握之仗的人麼?”
“我父母盼孫子,盼得眼睛都直了。給我添了無數的小妾,都被我冷落在一旁,他們都懷疑我有問題了。現在你出現了,他們高興都來不及,怎麼會不喜歡你。”
“兒子很重要啊,沒兒子怎麼行,你父母也是對的。倒是你,真的沒納過妾室?”終於問出來了,而且是妥妥的誘供。
“一開始是有的,只是當時想要嫡長子,所以就沒讓她們懷孩子,後來先妻亡故,我守節,再後來遇見你,我就沒再碰過別人。”
眼睛好像溼潤了,周圍的東西也有些模糊,說話都有些費勁,但還是說了出來:“你怎麼知道一定會和我在一起?這麼守身如玉。”
“以你的勇氣和智慧,我知道你一定會離開他,或早或晚。他配不上你,你們差得太遠了。”
“你,這樣看我?”
裴照沒說話,只是定定的望向白羽,然後重重的點頭。
家門前的巷子略有些窄,衆人提前下馬,牽馬而行。
裴照對白羽交代:“因你美貌出衆,我怕傳出去會被人猜出你的身份,所以我跟家裏說你二十歲,丈夫戍邊常年不在家,無子守寡,婆家孃家都同意你改嫁。記住了嗎?”
白羽點頭,隨後略有疑問,“我看起來像二十歲,還沒生養過?”
裴照笑得燦爛:“說你十五都有人信。”
切,白羽給了他一個白眼,心裏卻樂開了花。
裴宅,果然一片祥和,老兩口慈眉善目,對白羽讚不絕口。又介紹了一番婚禮事宜,就安排白羽住下了。
因爲裴照不能離職太久,只請了幾天的假期,所以婚禮的安排也是緊鑼密鼓,只請了一些親近的族人。
明珠和韶華姐妹倆人也在,裴照單身一人,常年繁忙,祖父母自然擔當起養育的責任。她二人和白羽簡單的見過禮,畢竟沒有正式成婚,禮節是待客的禮節,態度尊敬而生疏,白羽不確定她們是否還記得那年上元節的偶遇。
孩子們的小姨正在此間做客,名字叫矜涵,比裴照亡妻小了十一歲,今年十七,是家中的幼女,比外甥女也就只大了幾歲。因爲孩子們的外祖母去世,她要守喪,故而還未談婚論嫁。
她和裴照一起走進來的時候,矜涵望向裴照的目光透着殷切。
白羽在尋遇身邊待久了,對這些年輕女孩的目光知之甚深,心下了然,也不介意,他們很快就要成婚了,看得見喫不着,且讓她難受去吧。
入夜,白羽睡下了。
夜深,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這時,身邊沒有侍候的人就是不方便。沒來由的,白羽有些怕。
裴母臨時派來的丫鬟替她開了門,明珠闖了進來,一進門眼睛就四處尋找什麼,白羽坐起身,問:“怎麼了?”
明珠施了一禮,說道:“打擾嬸孃了,請贖我無禮,我父親找不到人,族人都在幫忙尋找,到處都找遍了,還是找不到,沒法子,只得來您這裏碰碰運氣。”
白羽飛快的穿好衣服,淡淡的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這就去會一會。
臨出門,她吹了聲口哨,立刻有暗衛趕來,白羽小聲說了些什麼,這人就跟在白羽後面一起離開了。
看見暗衛,明珠的眼神閃了閃。
裴照難得回來,今晚算是個簡單的洗塵宴,有不少族人過來給他接風。酒席喝到一半,有人發現裴照已經離席很久了,於是派了幾波人找,卻都沒找到,衆人這纔有些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