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甜甜認真問道。
李桃子滿不在乎的答道:
“你要是跟我一樣,也在這裏生活了十年,別說小路了,沒路也能刨出一條路來。”
“我家跟這裏很像,也有一座後山,只不過小時候他們都不讓我去那兒玩,我也就真的沒有去,現在想想,還是你聰明。”
李桃子轉過頭去,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焦甜甜說的掏心掏肺,看起來真的像在回憶往事一般。
李桃子的心瞬間柔軟了片刻,可隨即她搖了搖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沒錯,他現在在我面前裝的這麼真誠,弄得好像從未走過這條路一樣。
可是細想起來,明明我第一次被人推下山谷,就是他的傑作。
他既然上次跟蹤了我,自然是早就知道了這條路。
如今竟然還能裝的跟個沒事人一樣,裝出一副從來沒有來過這裏的表情。
李桃子心中暗暗思量道:
這位焦公子,實在是演技了得。
焦甜甜似乎完全沒有察覺李桃子的心中所思所想,只是自顧自的在那兒繼續說道:
“可是我弟弟,好像跟我是完全不同的人。”
“你弟弟?”
李桃子沒想到他還有個弟弟,豎起耳朵認真聽了起來。
“沒錯,他雖然比我小,可是從小無論做什麼,都十分妥帖周到,雖然我比他虛長几歲,可是卻遠不如他。我常常在想,明明都是一對父母生出來的孩子,爲什麼,竟然還有這等的差異。”
焦甜甜用手輕輕扶住額頭,似乎真的在煩惱。
李桃子不知他究竟打的什麼算盤,此刻也轉過身來,正面對着他。
她看了看一側的懸崖,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往前面再走幾步,就是自己上次跌落的位置。
既然到了這裏,不如將計就計。
她靈機一動,想到了一條妙計。
如此一來,此次倒也不算是空手而歸。
她輕輕說道:
“可以了。”
焦甜甜這才從回憶中回過神來,他昂起頭來,看着她,一臉迷茫:
“什麼可以了?”
“我說,送到這裏,可以了。”
李桃子淡定的言道:
“從這裏出去,一路也不會遇上冰雪宮的人,你大可以放心,然後回去,剩下的路,我自己走便是。”
她正要離開,不料後面已經傳來一隊人的聲音。
李桃子轉過身去,果然是女衛。
爲首的井鶴自然是怒不可遏,可是當她看見站在李桃子身邊的焦甜甜,更是目瞪口呆。
她頤指大罵道:
“李桃子,我本以爲你多少會對自己的言行心生愧疚,沒有想到你竟然會將姦夫引到冰雪宮的地界來,你究竟還有沒有羞恥之心?”
女衛衆人團團聚起,已經阻斷了他二人的去路。
焦甜甜皺了皺眉,口中喃喃自語道:
“怎麼會這樣?”
李桃子斜睨一眼,輕聲說道:
“不是你讓你手下那個小丫鬟去通風報信的嗎?如今還有什麼可裝的,她們不都是被你叫來的嗎?”
焦甜甜低頭俯身看了她一眼:
“你恐怕是誤會了,如今我是男子打扮,已經叫女衛這些人看了去,以後,我要如何在冰雪宮立足?”
李桃子未曾想到這層,如今一琢磨。
還真是,這難道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嗎?
她撲哧一聲,竟然樂了出來。
不知爲何,她突然有些同情眼前之人來了。
看起來,他也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呼風喚雨吧。
李桃子輕輕戳了戳他的臂膀,笑道:
“誒,看起來,你的那個貼身小丫鬟跟你也不是一條心嘛。你總共就帶了這麼一個人,結果她還起了二心,看來你這個人脈底子,還不如我呢。”
他二人一番竊竊私語,交頭結尾,語帶親暱,在井鶴眼中看來更是大逆不道。
她怒髮衝冠,對他二人大罵道:
“放肆,你們當這是什麼地方,要打情罵俏,給我滾遠點,不要在冰雪宮的地界上,髒了這塊地方。”
“衆女衛聽命,李桃子公然違背門規,與男子有染,如今人贓並獲,你們且上前將此人和她的姦夫一併扣下,交由掌門發落。我們冰雪宮一向治下甚嚴,絕不能被這樣的人,壞了我們的規矩。”
衆女衛得令之後,齊齊拔劍,變換陣型,就向他二人面前攻來。
李桃子只是勉強應敵,焦甜甜倒是氣場全開,打的風生水起。
兩人與女衛的劍陣過了幾手,這纔在人堆中重新會合。
如今他二人肩並肩、背靠背,竟攜手作戰了起來。
“想不到,我竟然還有幫你擋架的一天。”
李桃子一面聚精會神的看着四周,一面笑道:
“這也不算是全無收穫,至少明白了兩件事。”
“哪兩件?”
“第一,你沒有你自己想的那麼厲害,否則也不會管不住那個叫檀兒的丫環,弄到如今這個進退兩難、身份馬上穿幫的局面;第二,你可以告訴我,你的真名了。”
焦甜甜一愣,不知道李桃子爲何突然說出這話來。
李桃子突然正面轉向井鶴,對她高聲喧譁道:
“井大娘,冤有頭債有主,我自己惹的事,我自己扛!冰雪宮沒有規矩責罰外人,他雖然是我的姦夫,可是卻不是冰雪宮的人,還望你放他一馬。”
井鶴冷笑一聲:
“有意思。李桃子,你現在是在跟我講條件嗎?”
她的聲音突然擡高了八度:
“你有什麼資格?!”
李桃子沉着應對道:
“就憑我一言九鼎,今日事已至此,就不用這麼麻煩了,如今女衛所有人都在場,你也不用處心積慮再將我押回去開什麼審判大會。我知你只有一個目的,無非就是想我死罷了。你在冰雪宮多年,此生最恨的就是有人情意綿綿,如今我已然撞在了你的心頭恨上,還焉能有好日子過。”
井鶴的臉色愈發難看:
“你不要以爲我是發泄私忿,我不過是照着冰雪宮的規矩做事罷了。”
李桃子放聲大笑道:
“好,好一個規矩!”
“既然冰雪宮人人都講規矩,我今日,就給你們諸位做一個表率!”
她此刻本就離焦甜甜身體距離非常接近,此刻突然將頭探近,在他的耳邊輕輕說道:
“看在你我有點淵源的份上,今日我就幫你認下了這個鍋,之後的事,全靠你自己想辦法了。我,恕不奉陪。”
焦甜甜一臉奇怪,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五官就在自己面前,此刻距離頗近,她的眉眼放大,帶着一絲淡淡的笑意,彷彿要溢出天際。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李桃子突然收起手起刀落,他只覺得後頸一涼。
這才發現,她原來割走了自己好大一縷頭髮。
他喃喃問道:
“你,你這是——”
話音未落,李桃子突然滿面笑容,手中牢牢握住這一大捋頭髮,縱身一躍,就向山邊的懸崖下跳去。
井鶴大喫一驚,在場的其他女衛頓時也愣住了。
焦甜甜往前一步,山邊的碎石淅淅瀝瀝的往下掉落,預示着它的脆弱。
他這回過神來,停住驚愕的神情,將腳慢慢往回移了回來。
他突然反應過來了。
爲何剛剛李桃子會問自己的名字?
她早就有此赴死之志。
自己之前曾說過一句戲言:
“你若是死了,我便告訴你,我的真名。”
可沒成想,李桃子臨死之前,竟真的問了他這句。
焦甜甜如今心中五味雜陳,又是驚愕又是錯亂,竟不知從何理起。
他只覺得神情恍惚,連站都有些站不穩了。
其他的女衛見到此情此景,也不知如何應對纔是。
有人問道:
“這,這如何是好?如今李桃子尋了短見,自己就跳了山崖,我們如何向掌門交代?”
井鶴只在最開始呆了好幾秒,此刻倒是最快恢復了鎮定。
她甩了甩袍袖,冷冷言道:
“在場諸人都看見而且聽見了,李桃子臨死之前,親口承認了她和這名姦夫的姦情,我們又沒有冤枉她。是她自己心甘情願去死的,她自知犯了冰雪宮的忌諱,所以這才做了這等決定,雖然剛烈果決了些,可是也不枉冰雪宮栽培了她這麼多年,倒還有幾分骨氣。”
旁邊有個年輕的女衛弱弱的說道:
“可剛剛李桃子跌落之前,明明用刀割了她情郎好長一縷頭髮,而且我明明看見她懷揣那縷頭髮,笑着跳下去的。我想,她纔不是良心有愧呢。她就是想用她自己的死,換她情夫的一條活路吧。如今她人已經沒了,冰雪宮自然無法再追究此事,我們也只能放這男子離開了。”
這小女衛的話一出,惹得井鶴頓時勃然大怒。
她看了看佇立在原地,神情恍惚錯亂的焦甜甜,他此刻的表情,難以形容。
又像是心痛,又像是遺憾,更多的是——意想不到。
總之,在井鶴看來,簡直完全的失魂落魄。
她此生最見不得這等情深意切的場面。
大喝一聲:
“誰說冰雪宮不追究他的責任,把這名姦夫拿下,我偏偏要將他帶到掌門面前,讓她看看李桃子幹過的好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