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將茶盞送到嘴邊,一邊冷靜分析道:
“所以,現在的局面是?焦翹和焦玉已經鬧翻了?”
“差不多吧,我看她倆臨走時候的那個眼神,感覺就跟要打起來一樣,這兩人之前感情還好的要命,怎麼見了爹之後,反倒像是仇人了。”
焦甜甜納悶說道。
李桃子冷笑一聲:
“你這個人,看誰不像好人?”
焦甜甜賭氣道:
“你這是罵我呢,我還聽的懂。”
“不敢不敢,這是誇你仁心無敵。”
李桃子搶白他道。
焦甜甜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他喃喃自語道:
“我知道的,你終究是信不過我。我畢竟是焦家堡的人,這地方名聲在外,誰會信焦家堡裏,有一個好人呢。”
李桃子見他話中有話,分外感傷的模樣,不知道他是受了什麼刺激,竟然有此觸動。
如今她隻身入虎穴,可以仰仗的,唯有眼前的焦甜甜一人。
李桃子好言相慰道:
“別胡思亂想了,來的路上,我倆不是已經商量好了嗎?再說了,你孃的事,多少也有些眉目了。”
聽到李桃子提起孃親,焦甜甜剛剛黯淡下去的眼神重新發出光來:
“你打探到我孃的消息了?”
李桃子想起焦燕跟她說過的那些話,她小心翼翼的回問道:
“聽說焦玉的孃親莫如何乃是江南首富之女?”
焦甜甜點了點頭,不知她爲何將話題突然轉移到這兒。
“不錯,府裏供奉了她的靈位,我知道她的名字。”
“那你可曾知道,焦燕和焦翹的孃親乃是同門師兄妹,而且和你爹相識的時間先後差不多。”
焦甜甜有些詫異:
“這也略有耳聞,可是這和我孃的來歷有什麼關係。”
李桃子輕輕用手敲了敲他的額頭:
“你難道沒有想過這其中的關聯嗎?”
“啊?”
“你想啊,焦燕和焦翹是同時來到焦家堡的,她們的孃親也是爲了爭奪你爹焦衡,這才斗的你死我活,最後雙雙殞命。可是她們入門的時間晚,那麼在此之前,焦玉的娘和你的娘難道素不相識,沒有關聯嗎?我想不太可能吧。說不定就如同焦燕與焦翹的孃親一樣,她們也是舊相識呢。我想,焦玉難道真的一點也不知道你娘到底是誰嗎?”
李桃子逐字逐句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焦甜甜愣住了,他的手輕輕垂了下去,眼神有些失落。
李桃子趁機走上前來,輕輕握住他的手道:
“他之前將我摁入湖中之時,雖然我當時受了驚嚇,神情恍惚,可是卻親眼聽到你衝過來救我的時候,分明是對他吼了一句——難道你想在這裏再殺死我一次嗎?”
她緩了一緩,方纔說道:
“難道你幼年落水之時被焦玉救了的那次——其實從頭到尾就是他的傑作?推你下水的人是他,而後面突然良心發現,救了你的人,也是他?”
焦甜甜大概沒想到李桃子生命垂危之際,竟然還記得這句話。
“你居然聽到了?”
“聽的非常清楚,當時現場只有我們三個人,其他人都還沒來得及趕過來。你說完那句話後,焦玉的臉色明顯變了,整個人驚慌失措,我這得到機會從湖裏掙脫出來。他恐怕沒想到,你還記得如此清楚吧。”
焦甜甜苦笑一聲:
“我當時也是情急之下,這才喊了這一句。也許是那時的情形重新浮現在了我腦海裏吧。”
“當時,真的是焦玉推你下的水?”
李桃子咄咄問道。
焦甜甜看了看不遠處窗外的一棵桂花樹,小時候,焦玉常常陪他在那棵樹下玩耍。
一瞬間,腦海中思緒萬千。
那一次,與平時無異。
他本來和焦玉在湖邊的草叢裏找蛐蛐找的正是開心,可不知爲何,兩人離湖越走越近。
在自己走在湖邊不遠處的時候,他分明聽到焦玉向他說道:
“大哥,快看,天上有隻大雀!”
焦甜甜記得自己欣喜的轉過身去,昂頭就向天上望去。
可是根本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片湛藍的天空。
萬里無雲。
他迷惑的低下頭,正準備轉身問焦玉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料一瞬間天旋地轉。
焦甜甜感覺自己背後彷彿被人用力的推了一把。
他重重的跌入湖中。
那一瞬間,他好像看到了焦玉的臉。
那是何等冷酷自私、無情無義的一張臉。
可是焦玉明明是背對自己站着的,爲什麼自己可以看到?
焦甜甜來不及多想,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沉,好像在不斷下墜,他覺得自己好像被一張巨大的籠子罩住,無法動彈。
一瞬之間,萬物都從自己眼前劃過。
哪怕是那麼弱小的孩子,彷彿在那一瞬間,也明白了生與死的意義。
從今往後,自己是否就會與世隔絕,永遠沉睡在這片深湖之中?
水中撲騰,掙扎之際,焦甜甜的腦海中竟然只剩下了這一個念頭。
如果是這樣,居然也不錯。
他好像覺得自己並沒有失去什麼,也沒有得到什麼。
焦家堡,爹、周圍的一切,原來對自己竟然是毫無吸引力。
在那一刻,焦甜甜究竟在想什麼呢?
他竟然在想自己的名字。
焦塘。
爹給自己取的名字——焦塘。
還真是一語成箴。
原來自己最後的葬身之所,竟還真是這處池塘之中。
可是玉兒,你爲何要推我下水呢?
焦塘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這位素來乖巧的弟弟的面容。
像寸步不離的小根班一樣隨時隨地跟在自己身邊,對自己的一切要求照單全收,從來沒有絲毫拒絕。
明明是笑起來像春天的暖陽一樣和煦的弟弟。
爲何竟然會在突然之間對自己痛下殺手?
焦甜甜不明白。
他只是覺得一切都連不起來,如同碎片一樣,散落在手邊,和湖水一樣,侵襲在自己周圍。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在此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