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玉突然上前攔住了她。
李桃子這才定下神來,她看了看眼前的焦甜甜,的確,他雖然此刻氣質卓然,面容甚美,可在這副皮囊之下,卻好似裝着一個完全不一樣的靈魂。
這個焦甜甜,跟之前與她嬉笑打鬧、任她捶捏的焦家傻白甜,迥然不同。
她的心中陡然一痛。
“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會變成這樣?”
李桃子心神恍惚,竟不由自主的推開焦玉,徑直向面前之人走去。
她聲聲呼喚道:
“喂,焦甜甜,你不會不記得我了吧,咱們倆可是立下了誓約的,你可要護我這一路的周全,總不能現在出了焦家堡,你就不認賬了吧。我告訴你啊,我這個人,記性可是好的很,你跟我說的那些話,我都清清楚楚記得呢……”
話音未落,對面那面帶悽霜之人突然懶洋洋的擡起手來。
李桃子心中大喜。
不料,焦玉突然從一旁衝了出來。
“危險!”
他一把拖開她,李桃子只覺得風聲從自己身邊嘩嘩流過,她聽見什麼東西炸裂的聲音。
“別看,他剛剛對你出招了,倘若躲得不及時,你就已經是那塊碎開的巨石了。”
焦玉言道。
李桃子轉頭望去,他說的沒錯。
她只覺得心中難以置信。
焦甜甜居然會對自己出手,李桃子覺得自己從未意料到自己的生命中會出現這樣的一天。
這個看起來對所有人都漫不經心的傢伙,原來也有這樣的本事。
李桃子覺得心中那個“樂”字訣的桃子在慢慢的裂開,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悲傷情緒在暗地裏偷偷蔓延。
她本以爲自己會哭出來,可是心頭一滴淚都流不出來。
她只覺得空蕩蕩的,好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般。
原來,我竟如此看重他。
“你準備發呆到什麼時候?”
焦玉見她這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忍不住叱責道:
“你也打起點精神吧,如今大哥不知道被什麼魂啊噬啊唬住了心神,才變成這副鬼模樣。你我如今又是綁在一起的關係,倘若其中一個受損,另一個只怕也會受牽連。那個白鬍子老頭也不知道能不能抗住這一劫,你要是再這麼失落渙散,我看咱們這一堆人今天可以集體掛在這兒了。”
眼見焦玉竟然流露出這般認真的模樣,盤算着場上的局勢。
李桃子不知爲何,隱隱覺得有些諷刺起來。
“我知道,你一向看不慣你大哥獨得焦衡的寵愛,如今他變成這般模樣,恐怕也沒命再回到焦家堡和你繼續相爭了,你應該很高興吧。”
她話中滿是嘲弄之意。
焦玉看着她,眼神露出一絲不屑:
“怎麼,你還真當你是我大哥的摯愛了?你以爲普天之下,只有你一人爲我大哥傷心?我實話告訴你,我想奪焦家堡的權不假,我想反我爹也是真的,可我從未想害過大哥。就算我當上焦家堡大當家的位置,也會將大哥奉爲上賓。”
李桃子冷笑一聲:
“別演了,真當我不記得了嗎?你年幼之時便將你大哥推入水中,想要他的性命,那時便對他動了殺機之人,現在居然好意思在我面前演什麼兄弟情深,你不覺得自己噁心嗎?”
焦玉沒想到她會揭自己的這層傷疤。
他定睛直視她,面容嚴峻的說道:
“那你又可否知道,爲何大哥從未在爹面前將此事說破?”
李桃子一時語塞。
“這……”
焦玉的眼角微微上揚,似乎有些得意。
他悠長的嘆了一口氣:
“我大哥他,收服人心的本事,纔是一流。”
那邊的白鬍子老頭突然對他二人喊起話來:
“你們倆要閒聊能不能打完這架再聊啊?能不能分分輕重緩急啊?是準備讓我老頭子上場還是咋的啊?”
李桃子忙疊聲喚道:
“老頭,你別傷他。甜甜只是被迷住心神了。”
她知道白鬍子老頭的真實身份,自然是擔心他萬一出手,只怕焦甜甜就魂飛魄散,沒有活路了。
老頭聽到她這話,忍不住苦笑道:
“喲,你這丫頭對這小白臉倒是癡情的很。只不過如今,他中了魄,靈力非常,別說是我了,咱們仨合起來都不一定的斗的過!”
“魄?”
李桃子和焦玉連聲喚道。
“這是什麼玩意兒,聞所未聞。”
“老頭,你有法子對付嗎?”
眼見焦甜甜向白鬍子老頭的方向移動而去,李桃子急的大喊:
“別傷他,別傷他。”
老頭突然出手,只見他上下齊動,似乎封住了眼前之人的奇經八脈。
他的頭低了下去,似乎在沉吟什麼。
李桃子大喜,正要往前衝。
那人的神識突然彷彿回來了,從內而外散發出了巨大的光芒。
“糟了,三神歸體了!”
白鬍子老頭不知道唸叨了些什麼,只見他拔腿就跑,跑到這邊時,還不忘拉住了李桃子和焦玉的手,一起飛奔。
他二人不明就理,一直被老頭拉住,不知從這三個分叉洞口的哪一個進入了,只知道一路狂奔。
良久,這才停了下來。
李桃子都覺得自己體力不支,氣喘吁吁起來。
焦玉也是滿頭大汗。
唯有這老頭,倒是氣定神閒,比兩個年輕人更加精神。
焦玉看着他,這才發現自己之前的確是低估了他。
“老人家,您這本事也太大了吧。”
白鬍子老頭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笑呵呵的言道:
“你說我這飛毛腿,不敢當不敢當,就比你們年輕人體質好點,所以我才說,你們這些年輕小夥姑娘的,不都該勤加鍛鍊嘛,看看,現在連我個老頭子都跑不過。”
“行了,您別打岔了,我問您,您剛剛說,甜甜被什麼魄俯身了,是什麼意思?”
李桃子不顧滿頭大汗,急衝衝的問道。
白鬍子老頭捻了捻鬍鬚,面有難色:
“這個,怎麼說呢,就是人啊,一旦離去之後,可是這三魂七魄未必會跟着肉身一起消亡,這神英堂的靜思洞呢,又是個懲戒叛逆之人的地方,所以年代久遠,只怕這洞內的亡魂不少,天長日久成了精,便爲了魄。這魄比一般的怨念更有法力,所以它上了你們這位好朋友的身,不但激發了他本來的潛力,而且會讓他面目全非,變成一個你們完全不認識的人。”
焦玉的眉頭皺了一皺:
“您的意思是,他剛剛還沒上身成功?”
“準確的說,是還沒有融合成功。”
李桃子想起最後喊的那句:
“三神歸位——莫非?”
老頭點了點頭,嘆息一聲道:
“沒錯,你猜對了。剛剛我喊那聲的時候,他才真正融合了。”
李桃子徹底懵圈了。
老頭仔細和她掰扯道:
“你以爲剛剛泛着大藍光,然後面容呆滯,行動遲緩的那個人是他,錯,當時他只是被魄上了身,可是還沒有融合好,不然怎麼跟個喪屍一樣,毫無知覺,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你喚他,他也沒有半點反應,就是因爲他真實的內在和靈魂還在抵抗罷了,不然你以爲你們倆在那裏嘮嗑嘮了半天,他怎麼毫無動作,真以爲他在慢動作啊。”
焦玉憂心忡忡問道:
“那如今——”
“如今他會將周身的藍光褪去,面容如常,看起來和平常人無異,可是心性作風卻會和以往大爲不同,看起來是他,卻又不是他,我只能說,你們兩個人做好心理準備吧。只怕下次再遇上的時候,會令你們心靈震盪,難以置信。”
李桃子斬釘截鐵的回絕道:
“不可能,他最是溫柔寬容的一個人,絕不可能像你說的那樣。”
不同李桃子的直接了當,焦玉略微沉吟之後,方纔問道:
“敢問老人家,這面目全非的大哥究竟是魄,還是大哥的另一重人性呢?”
“這個問題就不好回答了。若說只是一般的怨念附體,倒也簡單。可這魄卻不一般,它一旦與主人融合之後,反映的卻只是主人真實的內在,只不過也可能是放大了的七情六慾、惡念貪生罷了。常人能剋制的,他反而不能克,如此一來,這真實的面目爲何,又有誰能得知呢?”
李桃子反應過來了,她抓着老頭的手問道:
“所以,我們下次再見到甜甜的時候,他的神志是清醒的,只不過因爲一切情緒都被放大了,有可能和他以往的風格不同?”
白鬍子老頭捻胡微笑道:
“世人都雲一陰一陽,一物一克,萬法自然,必有歸處。他這突然勃發的力量,卻沒了剋制,自然會心性大變。這又有什麼難的呢?世人本就是被環境和周圍制約罷了,一旦跳脫了這層束縛,擁有了無上的力量,你又怎麼敢說,他不會有絲毫的改變呢?”
“你當真會相信他的心境如此純潔無瑕,不會有絲毫惡念嗎?”
老頭幽幽的言道。
這話迴盪在空蕩蕩的暗道之內,激起連串的叩響。
這叩響如同寺廟的鐘聲一般,在李桃子和焦玉這兩個曾經最熟悉焦甜甜的人心中來回撞擊。
此刻,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呼嘯的風聲。
聽,像是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