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魚看得出來他很害怕。她上前將匕首從江愈手裏抽了出來。扔在地上。讓人將黑衣人的屍體挪走。
池魚輕輕捏了捏江愈的指尖,關心道:“你沒事吧?”
少女的手掌溫熱,江愈怔怔地看向池魚,手上的溫度似是要灼進他的心裏,心臟瘋狂地跳動,有什麼似是要抑制不住破土而出。他緩緩回過神來,呆滯地搖搖頭。
池魚收回手,坐到江愈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第一次殺人吧。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也很害怕。哪怕當時他想殺了我。”
“當時剝奪了一個人生命的愧疚與恐懼甚至一度超過了對他要殺我的憎恨。可是,轉念想想,你不殺了他,他就會殺了你。本來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沒有什麼好愧疚的。而且,當他想要殺人時,就註定了他的死局。”
江愈擡眸看向池魚,右手還是控制不住地顫抖着,他斂回目光,輕聲道:“他當時……想殺你。所以我才……”殺了他。
他難以描述現在的感覺。愧疚,恐懼,又交織着淡淡的心動。他好像一瞬間明白了自己的情感,他喜歡上了池魚。
是何時呢?是五年前那個吵鬧的夏日?還是半個月前,她闖入婚房,掀開了他的蓋頭?還是剛剛,她溫柔細心地安慰着他的恐懼?
他記不清了。他只知道這一刻,他切切實實地心動着。
池魚聞言有些怔愣。她沒想到竟然是因爲她。此時此刻,她竟不知如何安慰他了。她摸出一個荷包,取出一塊糖果,剝開油紙,塞進江愈嘴裏。安慰道:“害怕時,喫點甜的,就不怕了。”
糖果入口,是清甜的梨子味,慢慢融化在口中,一點點撫平了他心中的躁鬱。他扯出一抹笑,“果然好多了。”
“是吧。”池魚也笑彎了眼,她將荷包遞給他,“那我先去審問刺客了。你早些休息,不要胡思亂想。”
江愈乖巧地點點頭。
池魚來到沈羽身邊,被她活捉的刺客此時已經躺在地上了無聲息,池魚問道:“死了?”
沈羽沉重地點點頭,沉吟道:“他口中含着毒藥,還未等我審問,便吞藥自盡了。”
“這般訓練有素的死士,他們的主人怕是開頭不小。”池魚凝眉沉思,“我懷疑,他們應該是被派來殺掉張景的。沒想到他們行動如此之快。”
“我也是這般想的。看來他們對張景手中的把柄很是忌憚。”沈羽附和道。
“我們去看看張景,看看他的反應。若是能借此撬開他的嘴更好。”池魚提議道。
沈羽點點頭,與池魚一同來到關押張景的馬車之上。張景手腳鎖着鐵鏈蜷縮在馬車的角落。看來是被刺客嚇得不輕。
池魚坐在張景對面,緩緩開口:“我相信你也看出來了,這些人是爲何而來。你一心隱瞞着此人的身份,看來人家並不領情。既然如此,也沒有必要爲他繼續隱瞞了。說不定你將他供出來,陛下一開心,還能留你一命。”
張景冷笑一聲,諷刺道:“我在官場沉浮多年,雖無建樹,卻也不傻。我若是將人供了出來,沒了用處,你們還能留我一命?笑話,至少只要我不供出他來,即使他要殺我,你們也得護我周全。”
張景只是淡淡瞥了那賬冊一眼,便收回目光,不發一言。似是根本不在意這賬冊能威脅到他的生命。
池魚皺眉,神色也緩緩沉了下去,難道,他上面的人不在賬冊之上?
她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掃過張景,似是要找出他說謊的跡象。可張景卻依舊神色泰然,找不出一絲絲說謊的證據。
“我看你能隱瞞到幾時。”池魚輕嗤一聲,轉身離開馬車,將車門鎖緊。
她喚來陸英,詢問道:“可有人員傷亡?”
陸英言簡意賅,“並無,只有幾人受了輕傷。”
“可有在刺客身上搜到什麼能證明來歷的信物?”池魚又問。
陸英沉重的搖搖頭,“並無,他們身上很是乾淨。”
“我知道了。我的馬車裏有上好的金瘡藥,拿予受傷的人用上。”池魚輕嘆一聲,吩咐道。
“是。”陸英領命。
“郡主。”長風不知何時湊了過來,望着池魚欲言又止。
池魚捏了捏眉心,今晚的事情來得突然,讓她有些許疲憊,“何事?”
長風咬咬牙,“我們世子問您能不能去陪陪他,他有些害怕。”
“小年。”沈羽出聲想要阻攔。
池魚輕嘆一聲,終究是有些心軟,卻還是拒絕道:“我還有事要處理。他若是怕,便睡一覺,睡醒了,就忘了。”
沈羽暗暗鬆了一口氣,輕輕撫平池魚緊皺的眉,安慰道:“張景所說的只是一面之詞,真假尚未可知。你也不要太過憂愁。”
池魚點點頭,“我明白的。”
……
數日後,京城。
池魚一行人在馬車上晃了一個多月,終於趕到了京城。沈羽早早便派人向定國公告知了他們的行程。張景被押進天牢,沈羽與江愈也十分有眼力見地打道回府,不耽誤池魚與家人團聚。
定國公與姜嬌玉一早便收拾好,在家裏等着池魚回來。就連忙於查案的池謹也爲此事告了一日假。
府上的小廝一趟又一趟的穿梭於城門與定國公府之間。在幾人的期待的目光之中終於帶來了池魚已經進了城門的消息。
姜嬌玉聞言,立時起身急急忙忙地就要出去迎接,卻被池簡拉住,她不滿地瞪了池簡一眼,“爲何攔我?”
姜嬌玉年逾不惑,卻依舊風韻猶存。與池魚有着六七分像的容貌卻好似未經歷過風霜,依舊顯現出明媚的姿態。
池簡拿過狐裘,爲姜嬌玉細心披上,耐心哄道:“哎呦,我的姑奶奶,外面天這麼冷,你若是染了風寒,可就不能見年兒了。”
池簡要比姜嬌玉大上兩歲,眼角已經有了幾分歲月的痕跡。他的容貌與池魚有四五分相似,最爲不同的是那一雙銳利的鷹眸。搭上他那絡腮鬍,只要他撂下臉來,朝中的大臣無一敢反駁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