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十分安靜,只有微弱的鳥鳴,還有偶爾呼嘯而過的風聲,地上只有雜亂的野草,沒有任何人走過的蹤跡。
沈羽在山中轉了一個時辰,也沒有找到池魚的蹤影,她像是消失在了這孤寂的山中。
夜幕降臨,星辰光亮微弱,嬋鳴將夜晚拉長。
沈羽握着火把走在山間的路上,他揚聲喊道:“小年!”
清澈的聲音在黑夜的森林中迴盪,過了半晌兒,他終於得到了微弱的迴應。
寂靜的夜中傳來池魚微弱的嚶嚀,她身上沒有任何力氣,風落塵給她下得毒隨着時間的流逝,越來越重,到了夜裏她已經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遠遠地便聽到了沈羽的呼喊聲,可是她難以發出任何聲響。
直到沈羽走進,她的聲音才被他聽見。
沈羽敏銳地聽到了池魚的嚶嚀聲,他順着聲音走去,就見池魚躺在草叢之中,她在草叢中掙扎着,向他磨去。
沈羽見狀連忙將外衣披在了她身上,打橫抱起。
池魚緊繃的身體立時鬆了下來,她靠在沈羽的胸口之上,瑩潤的雙眸在夜色之下顯得格外明亮。
他安撫地抱緊了她,池魚也緊緊地靠在他的胸口。
夜間風聲,鳥鳴,蟬鳴,一時間萬籟俱寂,只剩下兩人貼近的胸口之中,如擂鼓般的心跳。
兩人都沒有說話,就靜靜地向山下走着。
池簡帶着人姍姍來遲,自從他得知池魚可能在山中失蹤以後,他陰着的神色便一直沒有放晴過,此時看到池魚依偎在沈羽懷裏,本就山雨欲來的神色幾乎是雷電交加。
他想上前接過池魚,卻被沈羽躲過,池簡語氣不善,佯裝痛心疾首地數落道:“你要做什麼?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未成婚的男女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池叔誤會了,”沈羽揚起一抹淡笑,“小年好像中了毒,身上沒有力氣還說不出來話,我們並不是在摟摟抱抱,當務之急還是去找褚神醫爲小年解毒,若是毒入骨髓,傷了身體便不好了。”
池簡聽到池魚中了毒,立時被轉移了思緒,手忙腳亂地就要帶着他向山下走去,他連聲道:“中毒了,那還不快下山,你在這愣着做什麼呢?快走!”
他急得就差上腳去踹沈羽了。
沈羽連忙馬不停蹄地抱着池魚下山去找褚神醫。
褚神醫可能因爲自己是郎中,作息十分規律,前些日子因爲忙着治療瘟疫,許久未得安眠,今日好不容易取得了重大進展,早早睡下,還未睡安穩,又被人從被窩裏挖了出來。
聽到是池魚中了毒,他二話不說地背上醫箱子,草草地穿上了鞋,連外衣都沒穿,穿着寢衣便跑向了池魚的房間。
他趿拉着鞋,‘塔拉塔拉’的聲音在寂靜地夜裏格外的清晰。
他剛剛進去,看着站在一旁的沈羽與池簡,想要行禮,剛剛彎下一點點腰去,便被兩人拉着來到池魚牀邊。
他拉起袖子,翹起兩根手指搭在池魚手腕之上,他摸着鬍子,半眯着眼,這症狀,這脈象,是中了軟筋散啊。
他又將手指按重了兩分,又確認了是軟筋散無疑,這才睜開眼睛,對兩人拱手道:“國公,王爺不必擔心,郡主這是中了軟筋散,只要喝下解藥,很快便能動了。”
兩人聞言神色都沉了下來,池簡卻明顯帶了幾分煩躁地意味,他長嘆一聲,愁眉不展。
池魚看向愁眉不展的池簡,不明所以地問道:“還有什麼事情另父親煩心。”
池簡簡要地將京城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還未等池魚說話,沈羽便率先出了聲,他緊緊握着衣襟,神色倔強地否認道:“不可能,我皇兄不是那樣的人,他向來愛民如子,待皇嫂也是一片真心,怎麼可能做出這般事來呢?”
池簡虎着臉冷哼一聲,怒目橫眉道:“你愛信不信,人心易變,這自古以來哪裏有一成不變的人心?他是你的哥哥,也是個人,是個人,人心就會變!”
“你從小到大的經歷,對此看得應該更加透徹纔是,如今這個局面,還哪裏有時間給你這信與不信?”
他皺着眉斥責道:“你去吩咐,梁川府防禦,巡邏加強三成,給我帶來的那些兵半個時辰的時間,立刻收拾好行囊,隨時準備出發。”
“再將郎城軍都召集回來,即刻出發回去郎城。”
“我們兵分三路,沈羽帶三成兵駐守梁川府,池魚帶郎城軍與兩成兵鎮守郎城,我帶着剩下的五成兵去往南川府。”
“雖然都說私兵只聽令於傳國玉璽,但是私兵是由我東晉之人培養,並不一定真正的聽令於傳國玉璽,有可能這只是放出來迷惑人的,以我多年來養病的經驗來說,兵更願意聽令於培養他們的人,而不是一個死物。”
“培養私兵的人大權在握,甚至若是他想,這天下他都可以想那麼一想,他不一定不存一點私心,那兩萬私兵風落塵不一定能控制得住,若是風落塵想要趁機造反,向京城進攻,那麼他只能選擇這三個關口進攻。”
“這三個關口,地處要塞,有接官道,進了關口之後的防備減弱,若是讓他通過一個,而這三個關口每個都相隔一段距離,很難第一時間相互支援,那他幾乎可以一路高歌猛進。”
“即使他攻不到京城,也會讓東晉元氣大傷,所以,你們幾個一定要守好關口明白嗎?”
他們身上的鮮血好像一瞬間沸騰起來,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的戰場上,金戈鐵馬,枕戈寢甲,流血浮丘,馬革裹屍。
一瞬間的榮譽感與興奮感,頓時充滿全身,池魚與沈羽神色堅定地微微頷首。
“我們話說在前頭,東晉已經數年沒有經歷過戰爭,或許我們的身心已經鬆懈,或許我們學過的兵法,已經不如以前爛熟於心,但是無論何時,從今日開始,哪怕身首異處,哪怕全軍覆沒,也不允許,風落塵的人,踏入關中半步!明白了嗎?”
池簡神色肅穆,好像那一瞬間,一身素衣的他,好像披上了猙獰的戰甲,戰甲上刀痕斑駁,手握長刀,刀尖上鮮血淋漓,他髮絲凌亂,身上佈滿着細密的傷口,卻依舊堅定地站定在家國之前,神色肅穆的對眼前被鮮血覆蓋,眼神卻依舊堅定熱烈,視死如歸的士兵道:“他們今日想要踏進東晉一步便從我們的屍體上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