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雞鳴犬吠 >第32章 手錶
    司永廉在辦公桌那面抱着臂看着花主任,與其說看起來是一種傲慢,倒不如說是警戒,倆人之間形成一種對峙的氣氛,但花珥並不在意,反而輕鬆地說:“司校長,這次食堂的調整優化做得很快嘛!”

    “你真以爲你查到點兒東西,就能翻天了不成?”老司點點桌面,儘管桌上空無一物。

    花珥湊近了看看司校長的手腕,對方被他盯得有點不自在,便問:“你看什麼?”

    老司說完話把手腕往袖子裏收了收,在小地方穿戴名牌不太會引人注意,他沒想到這麼年輕的小幹部能認識表?

    “哦,隨便看看,手錶挺好看的。”花珥瞧着眼熟,再一看那更是熟悉不過了,這跟任樂舟手上那899的一模一樣,沒想到司校長斂財有方,居然戴這麼便宜的表。

    “小花同志,我呢,接受黨組織批評,積極改正工作中不合理的部分,我都能做到。但你要知道有些東西,一般人是碰不得的,今兒你敲打的這一下,對我可沒有實質傷害,但是上邊兒的那根線可是扯了一下,你說,這風箏飛跑了,是風箏哭啊,還是底下那放風箏的人哭啊?”

    “風箏在哪裏放,都不能扎着人,這纔有樂趣,否則就是災難。”花珥一板一眼地說話,“虎小是我的母校,也在我現在扶助貧困的範圍,我趟的這水做不到一塵不染,但起碼能讓人喝進嘴,看不到的地方藏些髒東西,那就得有個多管閒事兒的人把爛水草扒開,更何況,我不是多管閒事,我是職責所在。”

    “你還爲民除害了?”司永廉冷笑,眼光瞟向窗口,“這個村包括小學在內,都已是日暮之姿了。”

    花珥沒同老男人辯駁,日暮又如何,陵市是準一線城市,絕無遷村的可能性,只要虎頭村還有一個人生活,每天都會有新的太陽。

    要說學校這事兒,李超先在當中還是幫了很大的忙,他的準老丈人是文旅局的老大,跟教育局的老大湊一塊兒小酒一喝,就有了接下來的事兒。

    正如喬湛所說,八盤嶺水庫資金短缺讓李超先老丈人犯了愁,但當中有誰出了什麼主意,又怎麼將壓力施加到教育部門的,這又是一門學問了。

    花珥正是策劃人,這當中的話術計謀,都是他和李超先連熬幾宿整理出來的,因爲這層關係,他對這位前輩感謝至極,便邀請了他晚上來小院兒喫飯,還特地強調了要帶未婚妻一道來,想見見嫂子。

    傍晚李超先如約前來,他是第一次到這個村子,來之前他完全無法想象花珥被下派扶貧的地方是什麼光景,更不知道花珥自己生長的地方是什麼樣。

    他開了臺普通大衆,也是在縣道和村道交接處停了下來,幸好花珥提前告訴他看見一面牆頭有玻璃片的人家,就該停了。

    原本他下縣道就該打電話給花珥的,他卻自己停好車,慢慢地沿着村道朝裏走,大約走了十來分鐘,身後有電動車朝自己駛來。

    電動車駕駛座那人減速確認了一下,立馬將車停住了,“喲,這不花主任同事嘛,怎麼花珥沒來接你?”

    李超先看是上回那個任總,這是遇着熟人了,心裏有點兒踏實了,便說:“我原本是想自己散散步,這鄉下空氣好,可沒想到這一路又是雞啊狗的,一個人走的怪瘮人的。”

    “上來,一塊走。”任樂舟拇指指向後面,“我送你去找花珥。”

    “那……就麻煩你了。”李超先可不想再同他客氣了,村道上灰塵多,一個不小心又踩着雞屎,這時候還客氣個啥,他飛快跳上車,穩當地坐在了裏面。

    等到了地方,他才明白任總爲啥這麼熱心了,原來花珥是在任總農場裏的小別墅設宴款待。

    等他們人進了餐廳,桌上已經擺好了幾個做好的菜,花珥繫着圍裙正在竈臺忙着,他聽見動靜頭也沒回地說:“幫我掐根蔥來!”

    任樂舟聽到這話,無奈地朝李超先攤手,隨後真出門去了,在院子裏隨口摘了幾根。

    花珥在他那株名爲十八學士的茶花下塞了點蔥,掐了幾天又會長出來,這樣每次做飯就不必爲了根蔥跑山上去摘了,只不過這茶花從深秋就開始陸續綻放,也不知道伴着蔥香是種什麼搭配。

    花珥吩咐完任樂舟之後感覺身後似乎還有人,一回頭瞧見是李超先,喜出望外地說:“你怎麼過來的!”

    “恰好碰到任老闆,和他一塊兒來的。”李超先把手中的提袋放在桌上,一個袋子裏是一瓶酒,另一個袋子非常精美,印着某某定製的字樣。

    花珥只當是喫的東西,就要把袋子拎到一邊去,不料李超先從裏面拿出了一套西裝,“伴郎服,試試,不行可以再改。”

    花珥急忙在圍裙上擦擦手,又覺得還是不太乾淨,就去用洗手液認真搓洗了一把,恨不得指甲縫都摳乾淨。

    洗好之後,他在椅子上坐着就一把脫了外套,這會兒秋天的室內,又是冒着熱氣的廚房,他就一件兒衛衣,一脫就光了個膀子,恰好被進來的任樂舟看見。

    那人大喊一聲:“幹什麼哪!快快快,回房間換去。”

    花珥不明就裏,但也覺得在廚房光膀子不大合適,總不能褲子也在這脫,就拎着衣服去了臥室,李超先想要跟去,但任樂舟已經過去了也就遺憾作罷。

    當初花珥只是報了個尺寸,沒想到這身墨藍色帶暗繡的西服穿上身卻格外合身,花珥在鏡子前左右照,任樂舟在他身後看了會兒,隨手捏了下袖口,摸着裏面一個小凸起,心下了然。

    這是柳葉渡一家臺灣人開的定製成衣館,服裝的價格先不論,就是排隊預約也要費一番功夫。

    任樂舟十八歲那年,他父母就在那兒給他定過一套價值不菲的西裝,此後他自己也去光顧過數回,因爲這家店不光是做西裝,休閒服也同樣做的不錯,獨家設計,面料舒適,且沒有明顯logo,只在袖口向內一點,會由設計師親手繡上一隻小貓頭鷹。

    這李超先爲了婚禮倒是肯下血本,任樂舟心裏儘管是這麼想的,卻總覺得有點不搭舒服。

    “哎,你怎麼不說話呀,怎麼樣?”花珥整理着衣領子,回頭問他,“我覺得這衣服太好看了,我都配不上這衣服。”

    “不錯,嗯,連手帕都配上了,你這同事還挺細心的,”任樂舟手插口袋,腳趿拖鞋,慢悠悠地朝外走,“不說他今兒帶未婚妻來嘛?”

    花珥猛地意識到這件事,對哦,確實沒見李超先的未婚妻!

    他跑回餐廳,還未顧上讓李超先欣賞伴郎服,先問他:“怎麼嫂子沒來?”

    “哦,她這陣兒忙的,有時間我再帶她過來。”李超先的目光投向花珥身上的西服,不禁滿意地點點頭,“帥啊!”

    “你下次一定得帶上嫂子來啊,我也得謝她呢!”

    花珥邊叮囑邊解釦子,小心翼翼捏着衣服邊兒褪了下來,李超先想幫他,又被門口的任樂舟近水樓臺了。

    這人佔了先也就算了,故意似地擺個主人的架子對花珥說:“新衣服試試就得了,鍋裏還燉着湯呢。”

    “哼,等我李哥結婚那天,我一起牀就穿,一直穿到晚上睡覺,亮瞎你。”

    李超先不敢確認地問:“花珥你住這兒?”

    “是啊,大隊宿舍塌了之後我就住這兒,是任老闆收留了我這個窮公務員。”

    李超先不敢再問下去,怕得出什麼不好的結論,他暗暗打量着任樂舟,這人氣度不凡,看着絕不是那種搞七搞八瞎玩的紈絝子弟,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花珥到底還是年輕了些。

    飯桌上三人之間氣氛甚好,任樂舟沒想到花珥居然不會划拳,於是摞起袖子要教他,花珥一眼瞥見他的腕錶,立馬胳膊肘懟懟:“任老闆,你這手錶在哪兒買的,我也去買一個,等我我李哥婚禮戴。”

    “可能……買不到了吧,我不介意借給你帶啊。”說着話呢,任樂舟便把腕錶解下來替他帶上,“你手腕細,我給你調。”

    李超先不動聲色地盯着他倆,內心受到了極大地震顫,但官場行走的習慣使他並沒有表露於形。

    晚上花珥送他到了村頭,他不急着走,倆人就在陸玉寶家門口聊個沒完,末了花珥看看錶:“我靠這麼晚了,李哥你趕緊回吧,這縣道十點以後路燈那太陽能就沒了。”

    李超先點頭上了車,拉下車窗,他盯着花珥,有些擔憂地問:“花珥,你跟任老闆沒有什麼違規的操作吧?”

    “沒有啊?怎麼這麼問,幫扶我都沒找他。”

    李超先指了指他手腕:“這個表可不便宜。”

    “899啊,以我的工資來說,可能捨不得買吧,但咬咬牙也能買。”

    李超先深吸一口氣,認真地說:“你少說了兩位數……”

    “什麼,難不成八萬……”花珥頓時想到了什麼,抱着頭狂奔回去,“啊,臥槽,臥槽!”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