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雞鳴犬吠 >第33章 開業
    花爺爺愁容滿面地盯着面前喝稀飯啃饅頭的大孫子,搖着頭說:“你可怎麼辦啊,這麼大人了,也沒個姑娘跟你過日子,喝稀飯跟豬喫糠差不離了。”

    “爺爺,你怎麼回事兒,找遍全國都沒您這樣的,標標致致的大孫子在你跟前繞,你儘想着法兒趕走,誰家老頭兒一見大孫子在家,都是好酒好菜招待着,你吧,把我的窩都給雞住了,我喝個稀飯你還說。”

    花珥稀里呼嚕地喝着粥,就着手咬了一口饅頭:“我這不是這幾天不用做飯嗎,想喫點兒清淡的刮刮腸子。”

    “是不小任給你趕出來了?”

    “什麼呀!他這幾天都沒在農場裏,不知道忙什麼。”

    買菜錢包裏的鈔票好久沒動過了,花珥晚上坐牀上數數錢,再給老周叔發兩次工資,這錢包就得空了。

    他發了個微信過去:“老闆忙什麼呢?”

    任樂舟不大使用微信,也就沒那些聊天禮儀,通常連“收到”也是時回時不回的,這會兒卻是秒回:“在想你。”

    花珥發了個炸彈過去,屏幕炸得烏煙瘴氣:“你學壞了啊!”

    那頭“正在輸入中”,過會兒發來張照片,是一個辦公室的大門,玻璃門中間的磨砂面上是一排楷體字——一舟農業科技有限公司。

    花珥乾脆發了視頻請求過去,接通後屏幕上映出任樂舟那張臉,他身後是燈火通明的辦公室,還有人在裏面忙活着。

    “你這麼些天就是在忙這個啊,什麼時候完工啊?”

    “已經完工了,在打掃,過兩天就開業。”任樂舟把攝像頭調轉過來對着行政臺,一路朝裏走,挨個兒給他介紹,“這是客服位,這幾排都是,到時候這兒坐的都是聲音好聽的小姑娘小夥子,前面這是技術部,已經有幾十個計算機專業的大學生來應聘了,目前留了幾個試試,這財務室,這樣品室,到時候合作商送來的東西,就編上號放這兒,然後我們有專人選品……”

    他不厭其煩地給花珥細細介紹,連邊角也不放過,花珥着急地說:“我要看總裁辦公室!”

    任樂舟把鏡頭一轉,嘿,不讓看了,他說:“開業那天你自個兒來看。”

    “我上班啊!”他突然扭捏起來。

    任樂舟笑罵:“你放屁,你有幾天老老實實去辦公室的?”

    “那你哪天開業啊,我能帶書記一起來嗎?我們就來看看,不耽誤你工作,看完就走。”

    “沒事兒,來吧,給我沖沖人氣,下星期一,找大師算過了,是個好日子,宜開張。”

    辦公室是他自己選的,城東科創園離別墅近,他自然每天回這裏。

    最近任樂心狀態不錯,每天三餐定時,不吵不鬧,甚至保姆陪着還能出去逛一小圈。

    他有很多壞習慣,例如喫飯吧唧嘴兒,坐在一個地方會不自覺抖腿,任樂舟自認爲自己不是一個有偏見的人,甚至對虎頭村的人都輕易改觀,卻第一次從自己的親弟弟身上感受到對惡劣環境出身的厭煩。

    大清早任樂舟晨跑回來,在家門口遇見回來的任樂心,他正在扒鄰居家門口的垃圾桶,保姆在一旁無奈地幫他撐着桶蓋。

    “幹什麼呢?”他走上前問道,一臉匪夷所思。

    任樂心從桶口擡起頭,露出一張漠然的臉:“看看有沒有還能用的東西。”

    說完話他又埋頭繼續扒拉,一絲不苟生怕漏掉一點好東西,任樂舟氣不打一處來,一把將他拽回了家,衝進客廳指着沙發讓他坐下,“我缺你喫缺你穿了,用得着演這一出給我看?”

    “演……”任樂心勾着腦袋,幽怨地說,“我沒演啊,我們家就是這樣過生活的啊!”

    任樂舟沒搭理他這林黛玉似的作風,瞪了一眼之後徑自走到餐桌邊,喫着保姆端上來的早點。

    那人在沙發上呆了一會兒,也若無其事地坐過來一同喫早飯,杯盤碗弄的叮噹作響,嘴裏喫東西混着唾液的咀嚼聲也極其誇張。

    “你今天公司開業?”

    任樂舟“唔”了聲,沒答話。

    “那個小寶也會去咯?”任樂心盯着他哥,試圖從眼裏找一點兒東西,果不其然任樂舟眼神裏的刀子瞬間消失。

    他輕哼了聲,不耐煩地說:“喫飯,沒你的事兒。”

    “你公司做什麼的?”他極爲罕見地關心起家人的工作,“我記得,小時候我們爺爺是指揮大車子駕駛員的。”

    “爺爺沒了,我接手一陣子後出車禍,你知道的。”

    那陣兒他躺醫院裏,這麼個討債鬼犯病差點兒把別墅燒了,他是心急如焚卻不能將這個弟弟的事假手於人,有一天夜裏拄着拐回別墅看他,這貨看到這殘疾樣兒的哥瞬間安靜了不少。

    也正是他還有這點憐憫和共情,才讓任樂舟沒有狠下心把他送精神病院,更沒有兩手一攤交給父母,這對老夫妻倆來說有點過於震撼了。

    “我,想搬到一樓住。”

    任樂舟正對着吐司片上的一粒紅豆犯愁,聽了這話立馬拒絕:“不可以。”

    “一樓有兩個房間,我想睡南面那個,可以看見院子裏的花。”

    “已經冬天了,只有落葉。”任樂舟再一次無情拒絕。

    並非他不通情達理,而是一樓離竈臺和廚具實在太近,萬一他有個什麼想岔了的事情,恐怕保姆都來不及救。

    三樓,是把他接回來之後劃定給他的區域,他自己也知道這層除了保姆跟他哥沒人會上去,一直也很安份。

    這樣的拒絕遊戲已經很多次,有時是想晚上出去散步,有時是想要自己做飯,任樂心並不死死糾纏,通常任樂舟的反對都不會明確告訴他理由,但雙方心裏都明白事情的可行性基本爲0。

    別人可以做的事情,放在任樂心身上,均會引發不必要的危險,他自己也知道。

    可這次他卻倔起來,又一次提出請求,甚至有些服軟:“我保證不弄壞東西,也不靠近廚房,我真的只想住樓下,每天上下三樓很累的,你不知道我營養不良嗎?”

    “拿什麼保證?”任樂舟挑了挑眉,“或者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我答應。”他忙不迭地點頭。

    “過年前跟爸媽見面。”

    任樂心的瞳孔裏的神采肉眼可見地黯淡下來,他搖搖頭:“不。”

    “那住一樓的事就免談。”任樂舟擦擦嘴,扔下紙巾走了,不給他留一絲餘地。

    那夜有兩個人在羅漢松底下徹夜賞花,對酒暢談,任樂心透過三樓的窗戶俯視着院中的二人,他覺得曇花真是世間最美的花卉,那麼溫柔卻又不失妖嬈。

    連同那晚的月色都是被拐這二十年以來他從來看過的綺麗,別人都是天空下的,亮晃晃的,可以正大光明生活着的人類,自己卻一直像個幽暗的蟑螂躲在暗處。

    直到那輪又大又圓近在手指方寸間的月亮,在幽藍的夜空上看着院中的倆人,彷彿要把世間一切溫柔的光芒灑向地面時,他也很想打開窗戶,把自己浸在那片月色中,和哥哥還有那個小寶呼吸同一種空氣。

    任樂舟喫完早飯會屋沖澡,等他洗澡出來,聽到樓下有“咔嗒咔嗒”的聲音還有保姆在阻止的請求聲,於是他走下了半截兒樓梯,俯視着一樓那個正在拼命搖晃門把手的身影。

    “如果你保證對這個房子不再有一絲破壞的話,我可以考慮讓你住這個房間。”

    那人仰着頭,原本惱羞成怒氣急敗壞地臉一下子多雲轉晴,利索地答應:“是,我保證。”

    隨後一把鑰匙落在了他手上,正是一樓朝南,花爺爺睡過的那間。

    花珥和田書記從出租車上下來,一道仰着頭望了這棟大樓好一會兒,“田叔,我們倆穿得會不會不正式啊,這可是人家開業哎。”

    “你反正不正式,叫你找件正規點兒的穿上,你又說這都是年輕人沒那麼古板。”田惠海倒是打扮的精精神神的,把每次去鎮上開會的衣服都拿出來套上了,“在幾樓?”

    “181920都是,他叫我們直接去20樓。”花珥抱着盆發財樹,興奮地走進了大樓裏。

    電梯上到二十樓,一打開門,他們就看見到處是擠得滿滿當當的花籃,花珥和書記以虎頭村大隊名義在網上定了一對,看樣子在這堆花海里是找不到了。

    花籃裏突然鑽出個身影,給他倆嚇一跳,原來是一個年輕女孩兒蹲着綁花然後站了起來,她一見着人,臉上立馬堆滿職業微笑:“您好,貴賓請到裏面簽到,然後我們有專人帶你們去宴會廳。”

    花珥問:“呃,我們可不可以見到任總啊?”

    女孩兒手指向裏面:“任總在呢,最帥那個。”

    “謝謝。”

    花珥和田書記擠了進去,人羣中果然立着那位氣質卓絕的任老闆,正與來賓寒暄,看樣子來捧場的人不少。

    他隔着人羣看見了這裏兩位,笑着點了點頭,花珥看見他了,便走到簽到桌那邊,負責簽到的工作人員只隨意翻了一兩頁就找到了他和田惠海的名字。

    看到各自名字端端正正打印在名冊上,花珥和田惠海相視一笑,心裏都覺得任老闆是個妥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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