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雞鳴犬吠 >第44章 清白
    這蒜臼子是新買的,還沒怎麼用過,花珥搗起來還有點澀,他爲了提高效率,便使了大勁兒地快速舂,一個不小心濺了一粒蒜汁到眼睛裏,他甕着嗓子“嗯”了一聲,就要上手揉,聽到聲音的任樂舟回過身問:“怎麼了?”

    “沒什麼,大蒜弄到眼睛裏了,”花珥一邊擠眉弄眼兒的,一邊眼皮子緊閉,可辛辣汁水混着眼淚的作用這瞬間是在擴大的,任樂舟疾步走過來,單手捧起他的臉,沉着嗓子說:“別揉,我給你呼一下。”

    這話說得溺死人了,像哄孩子,他低頭輕輕吹氣,花珥受了蠱似的把眼睛睜開,因爲受刺激而流出的眼水順着太陽穴直直地落下去,形成一條線,亞麻色的眼仁兒圓圓的,溼漉漉的,就這麼直視近在咫尺的這一張臉。

    花珥的心臟倏爾加快,太他媽近了,近到可以看見對方下巴上的胡茬子,摸着一定有點糙手吧?

    ?!

    他眨巴下眼睛,嗓子啞了似的,氣聲說了一句:“應該好了,不用吹……”

    任樂舟沒有馬上立直身子,他垂頭揹着燈光,花珥這角度看上去,眼神深得像海,大海沒有一扇門堵住波浪,抑制不住的情愫在海底悄無聲息地奔涌,任樂舟閉上了眼。

    花珥也閉了眼,他想的事情來了。

    一片涼涼的嘴脣貼上了自己的,頓了半秒等待迴應,花珥沒有任何拒絕的動作,因爲嘴麻了,任老闆的嘴脣像過了電,把自己給電傻了。

    他猛地睜眼,看見一對笑意盈盈的眉目,彎彎的眼睫濃重而深情,這張臉的主人加深了動作,略微用了點力銜着花珥的脣角

    並小心嗦了一把。

    花珥還是呆滯的,這隻脣本已要離開他的卻又貼了過來,這回換了一邊親,他能感受到被需要被珍視,整個人被裹在一片溫柔愜意中,於是欣然閉上眼。

    任樂舟輕輕淺淺地吻了他半分鐘,然後鬆開手,就這麼貼着臉問:“喜歡嗎?”

    “嗐,喜歡,”花珥整個人傻笑起來,鼻子和臉都是通紅的,微微喘息着,“你喜歡嗎?”

    “喜歡。”任樂舟答,大概是怕花珥尷尬,他隨後直起身子要去竈臺盛餃子,被花珥一把拽住領子低下頭來。

    “那再來!”他睜着灼灼的雙目,看着他的任大哥,臉上漾出星河一般璀璨的光。

    那是任樂舟此生至今見過的最好看的笑容。

    花珥自個兒站起來,擡起頭來去湊近任樂舟的臉,明明是初次告白,卻像相戀許久般纏綿。

    乾乾淨淨清清白白的倆人,在餃子鍋沸騰聲中以脣舌觸弄對方的,用力度和喘息去確定自己心中所想所念,把所有的猜想付諸於實際,這纔是人生無憾。

    “嗯……”花珥輕哼,“鍋要燒乾了。”

    “不管,”任樂舟的手情不自禁地從腰間向下滑落,廝磨之中花珥一激靈,停住了。

    “怎麼了?”任樂舟用溺死人的聲調問,“不肯了?”

    “啊,不是,還是先喫餃子吧。”

    花珥紅着臉去盛來餃子,那盤兒惹事的蒜水被任樂舟放到一邊,他說:“待會兒還得親嘴兒,這東西不興吃了。”

    “那還你讓我搗蒜,白費勁兒。”花珥的臉上神采飛揚,“你自個兒洗碗啊,我先睡啦!”

    任樂舟留在廚房,美滋滋地享用他的宵夜,實際剛纔那一幕他是有一瞬惶恐的。

    他甚至沒有表白過,也沒有明目張膽地追求過,更沒有確認過彼此的取向。

    是的,彼此。

    他搞不懂自己,也不知道小寶。

    只是在捧起小寶臉之時,被鬼魅糊住了心竅,那張臉就像六月底的陽山水蜜桃,粉粉薄薄的皮兒裏是沁爽甘甜的桃汁兒,彷彿下一秒就要破皮流出,這是它最美最甜的時刻,早一份生澀難啃,遲一分香芬褪盡。

    那一吻是標記,亦是佔有。

    水蜜桃此刻正在浴室沖澡,渾身被熱水衝得通紅,他像煮熟的蝦子彎着腰給自己打滿沐浴露,對接下來的親暱期待值滿滿。

    剛纔親吻時的那一愣,實際是突然考慮到了現實問題,那便是兩個男的如何更加深入進行表達愛意的動作。

    怎麼弄?他也不知道,頓時感受到了知識盲區,兩個人一樣的身體構造,這……

    不管了,先洗乾淨再說。

    花小寶衝完身上的泡沫,拿條浴巾圍住腰,想想覺得有點□□裸,又扯了一條浴巾像討債鬼披毛毯一樣披在肩上,推開衛生間的門走了出來。

    任樂舟還沒進來,但是外面有說話時聲,他打開房門門縫,向外看了一眼,頓時掃興感迎頭潑下。

    怨種討債鬼正在低頭伸手要拿碗裏的餃子,他那個大冤種親哥把碗拿開,說:“怎麼過來的。”

    “爬牆。”

    估摸着今晚沒戲了,花珥默默地關上了房門,進被窩刷起手機。

    早晨花珥起牀下地,沒留神一軲轆踢到一個軟的東西,低頭一看,任樂心在牀邊打了個地鋪,四腳朝天睡得昏天黑地。

    回頭一看,任樂舟在牀裏睡得更香,他氣不打一處來,一腳踢向了地上這個人的屁股:“起來,幹活了。”

    地上的討債鬼像蚯蚓般扭了兩下,睜開眼一看是小寶,立馬精精神神地盤腿坐了起來,“幹什麼活兒。”

    “咱們院子後面的小菜園要蓋塑料布,明天大降溫,防止菜被凍壞,還有,”小寶“還有”了半天,沒想起來派什麼活兒支開他。

    任樂心自己卻說:“我要去爺爺家喫早飯,爺爺說今天給我喫三個茶葉蛋。”

    “那你快去,我家隔壁的小孩兒可饞了,待會兒他們就會把鍋裏的茶葉蛋拿光的。”

    任樂舟翻了個身,隨他怎麼糊弄傻子。

    傻子忽悠走了後,任樂舟後背一涼,花珥一掀被窩又鑽了進來,他會心會意地翻身過來一把抱住他。

    倆人就這麼緊緊抱着,享受一塊兒賴牀的閒暇。任樂舟低頭想吻他的嘴巴,花珥把頭錯開了:“沒刷牙。”

    任樂舟於是把他臉掰回來,在他鼻尖兒上點了點,又在他額頭上點了點,把小寶的頭埋進自個兒頸窩,說:“你昨晚手機沒鎖屏就睡了。”

    “哦,”花珥閉着眼應了一聲,卻突然擡起頭,然後迅速翻身去拿牀頭櫃上的手機,摁下鎖屏鍵後,水果機那可怕的保留頁面功能,頓時讓人目瞪狗呆。

    小黃網的頁面,上下跳動閃爍的色情小廣告,主屏幕是靜音模式,正在放着一對男人在幹不可描述的事!!!

    是他昨晚趁着任老大任老二在外面喫東西,自己躲被窩裏偷偷搜索的,臨陣磨槍不快也光,理論知識要有,實踐觀戰也不可缺!

    哪知道自己這麼沒出息,居然挨着枕頭就睡了!花珥忍不住在心裏罵自己一句“豬腦子”。

    他又挨着任樂舟躺下,對着屋頂自言自語:“我看看嘛又不犯法的。”

    “哎,你說你這手機要是叫別人看見,你還這麼淡定呢?”

    “那可不能夠,我就是遇着大哥你了,有時候就……容易放鬆警惕。”

    “哦。”任樂舟笑着捏捏他耳朵,又看了眼手機,快八點了,就問小寶,“起嗎?”

    “嗯,起。”

    他們回到花家小院兒,爺爺跟任樂心正坐在家中喫飯,門外幾隻雞悠閒地踱着步,時不時低頭在地上啄石子兒玩,又或者毫無徵兆地“噗嘰”一聲拉出屎來,那一老一小對此熟視無睹。

    任樂心的腳邊擺放着小太陽取暖器,居然還是開着的,花珥瞅着火紅的發熱管,撇着嘴盛了碗稀飯。

    那神經病也是神,一見花珥坐下立馬把小太陽調了方向:“給你暖。”

    “嘿,真乖,”花珥一下就被逗笑了,忙掰了半個油餅給他,指着桌上的雞蛋殼說,“你真吃了三個茶葉蛋啊?”

    “嗯,”任樂心點點頭,又從小鐵鍋裏拿了一個出來,麻利地剝好,遞給自己哥,“給,好喫。”

    茶葉蛋自然是好喫的,那是花爺爺自己養的草雞生的純天然無公害草雞蛋,任樂舟也沒少喫過。

    住這兒的那陣子,爺爺總煮這個,別說,老頭兒這麼大歲數,弄那些碎茶葉沫子整一鍋茶葉蛋,還真就好喫。

    不過今天喫起來,似乎是格外好喫,也不光因爲這是討債鬼給剝的蛋,還因爲有些關係在這一夜間變了。

    “爺爺,我中午晚上都不回來喫,今天有個會,我們有訂餐。”

    爺爺答應着,手中拿了個袋兒把小鍋裏茶葉蛋全裝了起來,遞給任樂心:“來,把口子撐着,爺爺給舀點兒湯泡着,明天更好喫。”

    花珥哼哼着看向任樂舟,他心裏又平衡了,拿老頭兒換人家哥哥,也不虧。

    “一會兒我們喫完飯也走了,我今天要帶他去醫院複診。”任樂舟說。

    花珥問:“這都沒毛病了,怎麼還要去醫院。”

    雖然是有點神叨叨的,可是任樂心這神經病吧,他不煩人,也不傷人,甚至還有點可愛,如果這也算病——花珥覺得,這是個幸運病。

    “就是因爲沒毛病了,纔要去查,”任樂舟盯着弟弟,平靜地說,“這樣就可以帶他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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