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八點半，這些女職員被大巴車載到了華都賓館，他們被分成兩人一組，都是老銷售帶着助理。
大家都靜靜地坐在一個豪華的宴會廳，廳裏的餐檯上擺着上好的自助餐食和酒飲，沒有音樂，只有三三兩兩的交談。
帶着齊雲的那位銷售叫陳思，倆人歲數一般大，這個姑娘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酒窩，臉很白，腮紅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畫的，總之恰到好處地在臉上飛了兩朵柔雲似的，整個人可愛又溫柔。
她捧着文件夾，四處轉了轉，在餐檯挑了點喫的，端到齊雲面前的桌子，她自己也坐了下來。
“喫點兒吧，晚上回去餓。”
“我想喝點兒東西。”齊雲覺得大廳的暖氣開得太足，自己都有些輕微冒汗了。
陳思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紙巾遞給她，教她輕輕吸掉臉上的油光，而不是擦掉。
“你有沒有聽過貓屎咖啡，我去弄點兒給你喝。”陳思輕飄飄地就不知道鑽哪裏去了，回來的時候手上果真多了一杯咖啡，她拍拍齊雲肩膀，“喂，打起精神來呀。”
“謝謝，”齊雲接過杯子，小口抿了一點，這咖啡都是在電視上手機上看到，以爲多好喝呢，今天第一次喝覺得也就這樣，沒有什麼特殊的風味，儘管她這麼想着，卻還是禮貌地說，“好喝。”
陳思笑了：“有品味，不過這不是貓屎咖啡，這是雀巢速溶，哈哈。”
被耍了的齊雲沒生氣，反倒覺得這麼開玩笑的銷售前輩很有意思，於是她問：“你幾月份的生日？”
陳思答道：“六月，你呢？”
“啊，那你比我還小呢，我二月的，不過我還是得管你叫師父，”齊雲又問，“師父，我們待會兒做什麼啊？”
陳思挑了挑眉，看了下手腕上精巧的小手錶說：“現在我們什麼也不用做，馬上客戶們會陸續進來，他們當中有些人會先去喫東西，有的不喫，我們所有人在這期間都不能離開這個廳，並且要保持好的儀態，在這裏，是客戶挑銷售，挑中了你，纔有機會創造業績。”
花珥聽到這裏皺上眉頭了，他問：“你到這個時候還不知道這是什麼場合嗎？電視上那富豪在夜店選小妹，你總看過吧？”
“如果，你也在那個場合，你是我們當中的一個女孩子，你也會覺得這只是一個高端銷售局，陳思告訴我，每一位客人都可以爲華都帶來至少百萬的業績，我們銷售團隊就是最重要的一環。”
齊雲謹慎地在大廳等着，眼睛一刻也不離開入口，陳思握了一把她的手，“別盯着客戶，我們不認識他們的任何一個，同樣的，他們也不會記得我們。”
很快，就有“客戶”陸陸續續地進來，果真如陳思所說，他們有的人首先奔向了餐檯，有的人只找了個地方安靜地坐下來，然後肆意的目光在這羣貌美的銷售身上逡巡，時不時跟路過的王萱說上兩句話。
王萱遊走期間，她在這羣人當中是特殊的，年紀擺在那兒，職位也擺在那兒，她只會是管理者，不會是被挑選者。
而她本人也八面玲瓏，四處流轉，似乎每一位客戶都對她信賴有加。
時間到了十點多，最後一趟客人已經全部送到，王萱走過來對着陳思耳語一番，隨後遞了張房卡，陳思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然後她去了一個擺放東西的小套間，在裏面的架子上取了一個小手提箱，上面還有她的名字，她遞給齊雲：“幫我拿着，待會兒你在外面等我，聽到什麼動靜都不要管，但是我出來你必須要在。”
齊雲在房間外面候着，剛纔進房間的是客人中的一個，她在宴會廳看到過。
那人長得高大敦實，身高的原因自帶了威嚴，看樣子要麼就是政府裏的大官要麼是在哪個公司擔任高層職位。
王萱肯定認識，陳思也許認識，但齊雲一不看新聞，而不關心這個城市的管理者，她肯定是一無所知。
當然，陳思的告誡，她也聽了進去。
她不需要認識客戶。
陳思從手提箱裏拿了一盒藥帶了進去，她沒看清楚，但這種藥她過去的一個多月肯定沒有經手銷售過，這就是要陳思今晚的任務吧。
公關也好，銷售也好，總要把自己置於風險境地纔有可能獲得最大的回報，這是齊雲在一個多月的工作當中認識到的。
她知道一個成功而優秀的銷售，會陪酒，陪笑，送禮，也知道酒桌上那些不守規矩動手動腳的男人有多噁心，但是銷售們光鮮的外表，發工資日的得意神色，也是看在她眼裏的。
她在客房門口踱來踱去，有些呆不住了，終於在時間即將指向十二點時，陳思打開了門出來。
她向外招手，齊雲立刻跑了過去。
她看到陳思神色無恙，衣裝完好，剛準備送下口氣，突然發現陳思裏面的襯衫少了個釦子，顯然是剛掉的。
陳思略顯疲憊，嗓音沙啞：“箱子裏有藥拿給我。”
“什麼藥？”
陳思明顯很着急，不耐煩地說：“我喫的藥，快點。”
這次拿的藥，齊雲看明白了，大街小巷都可以看到的廣告——那是事後避孕藥。
齊雲來不及震驚以及細思剛纔房內發生的事，因爲陳思真的很着急。
陳思幹吞下去一粒藥，拍拍自己胸脯順下去了，小聲咒罵：“媽的，老東西！”
她又朝着走廊攝像頭昂昂頭示意，然後看着齊雲說：“我喫過藥了啊！”
起初齊雲還不懂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可後來王萱把她單獨叫了出去，提問了相關問題，她才知道，華都賓館裏要確保客人乾淨地來，乾淨地走，不給客人留一絲後患和麻煩，是他們的宗旨。
花珥雙目低垂，不知作何感想。
“你有信息。”齊雲昂起下巴指了指桌面。
任樂舟發來的：“爺爺包了湯圓，你晚上早點回來喫。”
“回。”花珥對着手機屏幕，雖是沒笑卻也一臉春意。
齊雲深吸一口氣，問道：“你女朋友一定很漂亮吧？”
“啊？嗯，漂亮。”花珥默默腦補了一下一米八幾濃眉大眼的“女朋友”，心裏想的是“漂亮個屁”。
他見齊雲神色不佳便問：“你還能接着說嗎，如果不能我們可以暫停。”
“沒事兒，”齊雲看了眼櫃檯，“我能喫個蛋糕嗎，想喫點甜的提提神。”
“哦，點啊，想喫什麼？”
齊雲要了個提拉米蘇，也只是吃了一口，“我那個月工資到賬的時候，本以爲財務打錯了，整整多了一萬，王萱卻說是我該得的，而我不過是在門外照看了一下而已。”
她不知道陳思當月拿了多少工資，但當她看到陳思帶上一顆璀璨至極的粉色鑽石，又聽聞了價格時，她是震驚的。
這種震驚直接動搖了她原本的防備心，因爲陳思依然是漂亮的，那一對酒窩依然是甜美的，她的神色還是歲月靜好，國泰民安的。
可齊雲對此卻畏懼了，她對王萱提出了拒絕加入夜班的請求。
“王經理晾了我三個月，那三個月我都沒有去過華都賓館，其他人有的去了，所以很快我就看到了差距，不光是工資發放上。”
花珥直視着齊雲，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你感覺到了被孤立。”
“是，”齊雲肯定了他的說法，“人一旦處在那種環境中，價值觀會扭曲，而且沒有人會幫你矯正。”
三個月後，連一套服裝都羞於去挑選的齊雲，終於忍不住主動找了王萱。
這一次，她還是助理，銷售不再是陳思，換了一個叫王敏敏的女孩兒，沒有陳思好看，但是說話聲音非常好聽，像午夜的電臺節目主持人，魅惑而磁性，這個女孩甚至在客房呆的時間更久一些，一直到過了十二點纔出來。
令人驚奇的是，儘管在房裏呆了那麼久，她出來的時候居然毫髮無傷。
齊雲當時傻呆呆地問：“不用吃藥嗎？”
“喫什麼藥？”王敏敏反問她，突然又恍然大悟，“哦，哦，你上次是跟的陳思是吧，嗐，人和人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齊雲後來才知道，原來客戶也不一定是有那方面需求的，華都賓館可以提供給客人一切想要的，譬如有的客人要間客房，可能只是爲了安靜地享用一頓禁捕的野生動物大餐，有的人是生理上的發泄，有的人只是爲了找個美女聊聊天，當然大部分人是第二種，所謂的“藥”就是這些美女銷售們。
“那她們帶進房間裏的又是什麼藥？”花珥急切地想要知道。
“華都自己生產的補藥，助興的，沒有任何一家藥店上架，全部是自用，效果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