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建民站在院門口高呼一聲：“我回來了！”
說完，他折了節小幹樹枝，把一頭哼哧哼哧，抖着肥肉，扎着紅花的大豬趕進了院子。
他的身後還有一輛小木推車，上面放了好幾個竹籮筐子，放眼望去，那些籮筐裏裝着各色糧食，無一例外都是沉甸甸的好糧食。
這些糧食，做成熟飯後，味道更會變得香噴噴的。
柳建民的兩個孩子，柳龍和柳虎見到此情此景，都歡喜起來，兩個男孩子忙不跌的跑到父親身邊，把人團團圍住，仰着臉問：“爸，這些糧食，還有這頭豬是哪來的！我們晚上是不是能喫上飽飯了！”
柳建民臉上也喜氣洋洋的，他當着兩個兒子的面，大聲的叫起來：“咱們家有糧了！還有一頭豬！”
聽到聲音的柳大綱老兩口，紛紛邁着步子出來看，而入眼就是肥豬和糧食，顯然，趙老漢兌現了他的彩禮，這讓柳大綱吃了一顆定心丸，連咳嗽都少了兩聲。
陳氏更是歡喜，她邁着雙小腳，先是抓了把心心念唸的糧食，然後又拿根小棍去捅了捅肥豬。
老柳家的貧窮不是一天兩天的，人喫的糧食都不夠，更別談養豬喫肉了，陳氏嫁過來大半輩子，還沒擁有過這樣一頭大肥豬。
如今活生生的肥豬出現在她眼前，陳氏高興的像個兩三歲的孩子，連忙衝站在門口的劉麗招手：“兒媳婦，你快來給你男人搭把手，咱們趕快把糧食和豬趕到屋裏去！”
劉麗應了一聲，慢吞吞的挪回來，提上一籮筐糧食，跟着柳建民和柳大綱他們父子進到了裏屋。
陳氏呢，她起先是樂暈了頭，纔想出要把豬趕到裏屋這樣的昏頭主意，等清醒過來後，她這才把院門拴上，豬就放在院子裏，那麼個大活物，會哼會叫的，也不至於讓人偷搶。
等安頓好了豬，老柳家的人開始坐在一塊，清點彩禮。
先是將趙老漢給的那七八籮筐糧食，過秤，然後清點糧票，加加減減的，確認了趙老漢沒有賴掉老柳家一斤糧食。
陳氏臉上的笑容更盛，甚至已經開口誇起趙老漢了：“我就說這趙老弟做人厚道，瞧瞧人家做事多爽快，說是六百斤就是六百斤！一斤不少咱的。”
柳大綱沒回話，輕輕咳嗽了一下。
柳建民又指了指外面院子裏的那頭用鼻子拱土的肥豬，笑道：“那頭豬，也不小呢，我估摸着得有個兩百斤！自家喫的話，薰成臘肉夠喫一年了！就是拿到縣城黑市上賣，那也能換成不老少糧食和錢！”
他這麼一說，柳老家的老兩口子更開心了，連柳大綱的老臉上都現出笑容。
柳龍柳虎兩個小孩也歡歡喜喜的——他們家眼下是不鬧饑荒，可以喫上飽飯了！
至於彩禮中的那五張大團結，柳建民留了個心眼。
“就是，那趙老漢湊了六百斤糧食和一頭肥豬，就再也拿不出錢來，剩的那個五張大團結我就沒要，不然把趙老漢逼急眼，咱家連糧食和豬可都沒了！”
陳氏對這個幺兒子，向來是偏愛有加，並且深信不疑的，他說什麼自然就是什麼，哪裏還會多多思量。
聽到小兒子這麼說，她直接誇讚起柳建民：“老幺你做的對，要不然把趙老漢逼急眼，咱們可啥也撈不着。”
柳建民笑了笑，沒說話。
邊上的劉麗，看着這些糧食和糧票，她歡歡喜喜的問道：“媽，這些糧食還有外面那頭豬是哪來的呀？趙老漢是有啥把柄抓在咱家手裏嗎，咋肯給這麼多糧食！”
陳氏笑笑，看在糧食的面上，她態度比往常好上許多：“你還不知道吧？咱們家和老趙家談了門親事！哪是揪着人家把柄訛人家的壞事。”
劉麗來了興趣，湊上前來：“這麼一回事啊！”
說起來，劉麗一問三不知的，也不能怪她，自打老柳家走了大房一家，柳老二也讓親媽逼上梁山，捲包袱跑路，走的走散的散，老柳家地位低的人都沒了，這劉麗呀就幾乎成了老柳家的邊緣人物。
在陳氏眼裏，她給柳建民生了倆兒子，算是功臣，可終究是是外姓的媳婦，所以家裏的大事小事，陳氏基本上不讓劉麗參與。
以至於，老柳家和老趙家談了親事，要把柳玉給賣出去，劉麗還一概不知，傻呵呵的問糧食的來歷。
“什麼親事？人家能給咱們這麼多糧食？”
能這樣大方的給糧食，她實在想不出，老柳家究竟是做了什麼大事。
柳建民回答了她：“這趙老漢看上咱們家的柳玉，要把人討回去做兒媳婦，這些就是彩禮！那趙老漢可真闊綽，瞧瞧這豬和糧食，夠咱家喫一年了！”
劉麗一聽，生出了錯愕之感，柳玉怎麼就和老趙家牽扯上了？
還討回去做兒媳婦，嫁給那天天殺豬，凶神惡煞的趙屠夫？
再說，人家柳玉不是和村裏的王知青好上了嗎，這怎麼又談起喜事？
放以前，劉麗也覺得柳玉給趙屠夫當媳婦，老柳家還能收到筆彩禮，解了家裏面的饑荒，那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可現在，劉麗覺得不太妥。
她以前腦子裏一想到柳玉都是那個又黑又胖，還饞嘴懶得動，幾乎到了兩百斤的形象。
如今她腦子裏的柳玉是個白白淨淨，精明利落的小姑娘，雖然憋着一肚子壞水，笑眯眯的天天陰人，但……只要不跟她作妖，出手還是蠻大方的。
劉麗這兩天就一直靠着柳玉給的那袋白麪度日，以至於老柳家上上下下面露菜色，她和倆兒子還能有個人樣。
說到底，還不是多虧了柳玉。
雖然是交易，可劉麗不過是偷了個盆出來，還是人家大房的物件，柳玉就很大方的給了細糧。
這讓劉麗難得的生出了一點感激之心，並且覺得，趙屠夫和柳玉一點不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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