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麗又想了想，那個王知青和柳玉反倒是很相配。
一個高高壯壯的，雖說黑了點吧，樣貌的確是很英俊。
一個纖長均稱，帶着滿肚子黑水吧，長相也是水靈靈。
兩個人肩膀挨着肩膀的坐一塊，別說還真有點金童玉女的意思。
況且最近也沒聽村裏傳出他倆掰了的消息啊，別是老柳家爲了解燃眉之急把柳玉給賣了吧……
劉麗試試探探的問起來：“這是咋一回事？不是柳玉跟村裏的王知青好上了嗎？咋突然就要和老趙家結親？”
柳建民對妻子也倒沒有多大的顧忌，並且認爲，他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於是眼睛和手一邊點着糧票，一邊解答了劉麗的疑惑：“誰知道趙老漢怎麼就看上柳玉了？冷不丁的就上門來提親，正好咱們家沒米下鍋，個個餓得眼冒藍光。他肯出高價彩禮，那咱家當然要接着。”
劉麗湊過去又問：“那柳玉有對象啊，這咋嫁給趙屠夫當媳婦？”
柳建民嘴巴一撇：“人家趙老漢兒不介意，咱們呀，只要把人給送過去，這事就算成了。”
陳氏也在邊上開了口：“依我看給趙屠夫當媳婦是個不錯的歸宿！趙屠夫家裏可不缺豬大油喫。”
這件喜事毋庸置疑，完全沒有問過柳玉本人的意見，甚至柳玉本人還被矇在鼓裏，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句句都是他們認爲的好，句句都填滿了趙老漢的高彩禮。
劉麗在旁邊弱弱的問了句：“原來柳玉和王知青沒掰呀，咱們這商量着把柳玉嫁出去，那王知青會答應嗎？柳玉會答應嗎？”
柳建民和陳氏聽到這話立刻就笑了起來。
顯然柳玉同意不同意，那可不再考慮範圍之內。
老柳家真正要操心的是，柳玉能不能再賣的價高點？趙老漢的彩禮能不能再多要點？
陳氏冷笑着說道：“還用得着她同意？我可是她奶奶。再說了，等人家知青回城了，還能把柳玉帶到城裏？要她個鄉下妞領紅本本不成？我眼下拆散了這對鴛鴦，那是爲了柳玉好！也是爲了你大哥大嫂好！”
老柳家的人，打着親人的旗號，一心想把柳玉賣出去，換成彩禮，好解自己的難關。
就因爲柳玉名字裏有個柳字，從血緣關係上來說，是他們的親人。
劉麗聽到這話後，再沒開口。
她也想通了，老柳家的人是鐵了心的要賣柳玉。
從前，劉麗沒少跟着柳建民從大房吸血，也沒少享用陳氏搶來的好處，並把自己和兩個兒子養了個白白胖胖。
劉麗覺得，鬧的再難看，她再自私自利，那也是他們柳家三房的家務事。
可收了趙老漢給的彩禮，要把柳玉嫁給趙屠夫，這就牽扯了一個老趙家進來。
老趙家在村裏什麼名聲？
趙家的那個老孃，最會搓磨人，他家前頭的那個兒媳婦就是被活生生搓磨死的。
趙屠夫也不是什麼好貨，長得凶神惡煞，還天天殺豬，村裏的哪個女人見了他不往後躲？
就這樣，還想着收彩禮，把柳玉賣給老趙家。
也虧了聶小翠和柳建家在縣城裏，管不上家裏的事，要不然讓聶小翠知曉老柳家的這幫人竟然這麼糟踐女兒，恐怕她拼了命也要掄着菜刀砍了這家人。
作爲一個當媽的女人，劉麗撇撇嘴，當真是對丈夫和婆婆的行爲所不齒。
不過她也沒敢說什麼——真要向着柳玉，和老柳家作對，丈夫柳建民第一個不放過她，婆婆陳氏第二個要收拾她。
總而言之，劉麗沒那個本事和膽子多管閒事。
在老柳家，安心的渾水摸魚，混飽一日兩餐，偶爾弄點塊兒八毛的私房錢攢着，再看着兩個兒子長大成人，劉麗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到了晚間，劉麗卻發現，她連渾水摸魚，都不那麼容易了。
從趙老漢家拿來的那頭當做彩禮的豬，老柳家的人左商量右商量，決定開刀，做成臘肉，供全家人的一年喫肉。
不過，這年頭的豬，又喫糧食又長肉的，只有富戶才養得起，太稀罕了。
一時半會，誰也捨不得去磨刀，把這頭大肥豬做成臘肉塊。
於是在陳氏的決定之下，他們打算把豬養兩天，暫且花上那麼幾斤糧食，讓家裏人過過眼癮。
至於糧食，那倒是今晚就下鍋。
老柳家的人，已經有些日子沒有見到正經糧食了，全都是用棒子麪和野菜糊，清湯寡水的糊弄肚子。
以至於，柳大綱老兩口子包括柳建民在內，個個面露菜色，褲腰帶都是勒了又勒。
陳氏當即就從籮筐裏用葫蘆瓢舀了一大勺玉米粒，胡亂的用石磨碾成碎玉米碴子，加水，加糖，濃稠稠的熬了一大鍋噴香發甜的碴子粥。
她還用糧票跟隔壁鄰居大娘，換了十隻蘆花母雞下的雞蛋回來，不用油炸，單使水燜熟。
碴子粥和水煮蛋，熱乎乎香噴噴的一塊上了桌。
大人小孩坐在桌前，眼睛盯着那一鍋許久未見，用正經糧食熬出來的濃粥，以及都快忘了是什麼味道的雞蛋。
陳氏繫着圍裙，開始用勺子給大人小孩盛粥。
這次她不吝嗇了，一人盛了一大碗，滿當當，濃稠稠的一大碗。香得柳龍有虎兩個小孩子，顧不得燙，拿着筷子使勁往嘴裏扒拉。
接下來是分雞蛋，作爲最受偏愛的幺兒子柳建民分了兩個，吝嗇了一輩子的有大綱也有兩個，兩個孩子一人兩枚。
劉麗端着碗，望着那剩下的最後兩個雞蛋。
她知道自己不能和男人們和孩子比，就心想分到一個，有的喫也是好的。然而，陳氏看了看她，沒說一句話，果斷的把剩下的兩個雞蛋拿到了自己的碗裏！
一共煮了十個雞蛋，劉麗連個雞蛋皮都沒分到。
而接下來，陳氏的話更是讓劉麗心寒：“全家子個個餓得臉發綠，就你和那倆孩子有個人模人樣，一準是揹着我們在外面喫喝。孩子喫也算了，你一個當媳婦的，有男人有公公婆婆的，憑啥揹着咱們在外面偷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