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喫的也好,穿的也罷,全都是一幫土包子見都沒見過,想都想不到的。
她晃了晃肩膀:“我們家老王那可是喫軍糧的!年輕的會兒也是管着上千上萬號大頭兵。”
這麼一說,劉麗明白了,原來王昌平的爹是個當兵的,並且還是個大軍官。這個年月不一樣了,不論男女,當兵可是很光榮的,一般人還都擠不進部隊。
她嘖嘖嘴,難怪不得方月蓮的穿戴都好的讓人沒見過。
同時心想,這人家爹是當大官的,將來也能把兒子弄去當兵,得虧柳玉慧眼識珠,從一堆知青裏挑了個最不起眼的王昌平!
方月蓮更加得意了,這一個身份就把土包子劉麗唬的團團轉了。
要是再讓她知道王家的家底,恐怕劉麗當場要被嚇暈過去。
雖說現在王四海是退休了,每個月有幾十塊的退休工資,比一般工人多出不老少,可這些都不算什麼。
王四海,雖然喜歡喫臭烘烘的下水,喝一毛一兩的散酒,可他並不像表現的那樣,反而富得流油!
他前頭娶的媳婦,是富地主的女兒,那是活的金山,生的銀山!那家裏的錢自然是海了去!
而另一邊聶小翠夫妻已經談起了兩個小輩的婚事。
終於到了王四海能插得上話的場面,王四海便努力說起好話,好讓兒子對他改觀:“平哥兒,證明已經到派出所打了,明天讓兩個小的去大隊部領個紅本吧!”
柳建家想了想,把頭一點:“我看行,然後咱們家再擺幾桌酒,這樁喜事就算成了。”
聶小翠卻道:“哪能只擺幾桌?我這輩子就只有一個姑娘,都要嫁人了,得多擺幾桌!在咱家院子裏擺個十桌,明天早上我就出去打酒割肉買菜去!”
方月蓮一聽,心裏就開始冷笑:窮山溝裏的就是窮山溝裏的,結個婚,就只在家裏擺幾桌雞鴨魚肉?
爲了擺闊,顯出派頭來,方月蓮卻說:“乾脆咱們到個飯店裏!全要成最好的席面,請相熟的四鄰,好好的去喫一頓!至於錢,老柳家不用擔心,就讓我們王家來出!”
此話一出,王昌平立刻翻了白眼。
先不說最近的國營飯店離寶河村有多遠,他和柳家大房相熟的人家,難不成腿個幾十裏,只爲去喫一頓飯?
聶小翠也覺得不妥,這樣一來,簡直浪費過了頭。
不過她也沒多想,只覺得是方玉蓮沒弄清楚形勢,便好心說道:“這還是算了吧……我們家小門小戶,大操大辦的,讓人瞧見了,怕是要說閒話的。在家裏熱鬧熱鬧也就算了。”
“你不會說話就到一邊聽着去。娘們頭髮長見識短,少摻和家裏的大事。”
王四海也覺得方月蓮,怎麼淨出餿主意?
人家鄭老去年過大壽,也就只是在家裏面擺了兩桌,可憑人家的積蓄,包下一層酒樓也夠。
他兒子一個毛頭小子結婚,方月蓮就嚷嚷着要大操大辦,這究竟是出主意,還是在害人?
方月蓮只想在人前顯擺顯擺,沒成想她是說多錯多。非但遭了王昌平的記崐,還捱了王四海的訓,可謂得不償失。
白長山這時也開了口:“家裏熱熱鬧鬧的辦一場就行了,剩下的飯菜還能讓各家拿回去。這樣一來不浪費,不必到外面去鋪張浪費。”
雙方爹媽也都在場,柳玉和王昌平的婚事就算徹底定下了。
經白叔拍板,定於明日,老柳家上街採買,準備給大房的大閨女柳玉和女婿王昌平,辦上一場熱熱鬧鬧的紅事!
第二日天剛矇矇亮,聶小翠拉着柳建家,外帶一個柳葉,一家三口,趕最早的一趟公交,上了縣城就直奔市場——買酒買米買油買鹽,好一通置辦,東西也全往貴了挑,絕不肯買次貨!
聶小翠是頭天晚上就掏出藏在牆角耗子洞裏攢的家當,平時她盡摳門了,自己捨不得喫好穿好,這次上集市,那個出手叫一個豪橫大方!
女兒就結這麼一次婚,他們兩口子幹嘛還扣扣索索的?
回到家,燙光了家裏養的下蛋雞,又在趙屠夫那裏要了半扇豬,河裏剛撈上來的大鯉魚也要了十條。
存在家裏捨不得動的精麪粉,白花花的江米,滿柳條筐子的土雞蛋,玻璃瓶裝紙的香油,還有水果糖和花生瓜子這樣的雜拌,聶小翠全都給拿了出來。
柳建家帶着幾個他隊裏的男人在院子外面支起一口土竈,殺豬宰雞,砍骨剁肉,磨刀霍霍向豬羊。
聶小翠則叫了相熟的婦人,在竈房裏煎炒烹炸,使出十八般廚藝,來了個羣英薈萃,雞鴨魚肉滿相逢。
劉麗則被支使到大門口端着一盤花生瓜子水果糖三樣的雜拌,去迎來送往。
柳建民在柳玉手底下敗下陣來,前有柳玉威脅,後有大隊長坐鎮,自知不是對手,又見大房結了一門城裏親戚,他更是不敢放肆。
規規矩矩的跟在劉麗身邊,也幫着迎來送往,招呼親朋好友。
陳氏年紀大了,端着個碗坐在竈房燒火添柴拉風箱,當然也不是白乾,油鍋裏起了東西,先弄一勺半碗的讓她嚐嚐。
拉了不過半小時的風匣子,陳氏就翻着白眼直打飽嗝了。
雖然被使喚,可老柳家的三房和陳氏都很開心,並不是爲了柳玉要結婚了開心,而是爲這場婚事而開心!
大房操持紅事,他們是老柳家的人,當然也能跟着沾光,不說佔便宜,那也能喫個嘴滿腸肥。
況且,柳玉嫁人,那讓老柳家臉上都貼了光!
當前來祝賀的城裏人,還沒進門就先瞧見了老柳家門口的那兩輛氣派體面的吉普車。
他們連兩個輪子的自行車都沒見過幾回,更別提這樣帶大燈,帶玻璃的四輪子大車了。
劉麗很會給自己臉上貼金,端着一盤雜拌,給門口的來客一人抓一把,洋洋得意的道:“這可是喜糖,今天又是老柳家的好日子,多拿些!”
她這使勁往外送糖送瓜子的樣子,可不像是劉麗平時的做風。
來客就好奇了,伸長脖子往院子裏一看,十幾張桌子上面已經擺已經擺好了碗筷,男人們宰雞切肉,婦女們煎炒烹炸,還沒進去就聞到一股肉香味。
見這熱火朝天的場面,來客便問了:柳玉這是嫁了誰,憑的熱鬧?
一家人打斷骨頭連着筋,三房再不是,那也是老柳家的一份子,劉麗揚着兩道眉毛,得意洋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