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長那一向是豪爽不拘,高興的什麼話都能往外冒,不開心了,那什麼難聽的話也能往外出。

    再加上他老人家鐵面無私,手握重權,寶河村誰不怕他?

    可他老人家卻對柳玉和王昌平這一對小年輕青睞有加。

    這麼說吧,除了好兄弟兼下手柳建家,大隊長最瞧得上的就是他們倆。

    柳玉,有城府有心胸,十個男人抵不上她一個有謀略,真叫冰雪聰明,討人喜歡。

    王昌平,踏實肯幹,一幫城裏知青裏面就他不是個廢物,又重情重義,真叫人愛!

    他們兩個,簡直是天生的一對,地上的一雙,般配呀。

    大隊長聽說他倆要來領證結婚,那是一早就候着了,如今翹着嘴角,眯着兩隻眼睛,是個從裏到外透着高興的模樣。

    不用柳玉與王昌平多說,大隊長就動手給他們操辦起來,先掏了公章,後又拿了紅本,又簽字又按手印,弄了一通手續。

    最終兩本紅皮裹着的結婚證到了柳玉和王昌平的手上。

    結婚證一套兩本,是大紅的封面,翻開來第一頁印着毛主席像和毛主席語錄,第二頁是正文了,大隊長把柳玉寫成二十歲,王昌平則是二十有一。

    第二頁上貼了兩張照片,一張是王昌平的,一張是柳玉的。

    照片上的柳玉笑的沒心沒肺。

    王昌平笑得也帶了點傻氣。

    這是他倆之前在省攝像棚裏拍的小照,粘在結婚證上,當做證件照正合適。

    柳玉拿着結婚證看了半天,心裏怦怦亂跳,嘴上問道:“王昌平,咱們算是……結婚了嗎?”

    她沒想到自己這麼輕而易舉的就結了婚。手裏的這一對紅本本,是要用一輩子的了。

    王昌平拍了拍她的腦袋,臉上帶着笑,調侃道:“有了它,我們夜裏就可以住一間屋了,白天在一起也沒人攔着了,咱倆可是正經的夫妻了。”

    柳玉難得見王昌平不正經,於是笑出了一口白牙齒:“對呀,對呀,以後咱們倆一個罵人,一個打人,正好開個夫妻黑店!”

    玩笑開到點上,兩個人一同笑了個前僕後仰。

    大隊長看他們兩個感情很好,受到感染,他也跟着笑了笑:“嘿,兩個開黑店的!以後你們倆要是吵了架,記得找我幫你們勸架!”

    柳葉在邊上看了半天,聽到大隊長這麼一句話,他有點不開心——他姐歡歡喜喜的結婚,大隊長卻說了晦氣話,這不是咒人家嗎?再說了,他們兩口子蜜裏調油似的,哪裏會吵架!

    不過這些話柳葉可沒敢說出來,他可不想看到大隊長的臭臉。

    柳玉把結婚證放進了帶着拉鍊的書包夾層裏,心想出來的時候也不短了,也該回去了,便對大隊長說道:“今天是我的好日子,大隊長要是沒什麼事的話,也去我們家喝一杯喜酒吧!”

    “這感情好!正好我找你爹喝兩杯去!”

    大隊長就等着柳玉這句話了,當即把手上的東西一收,雖說現在正是春耕農忙時節,可種子都已經埋進了地裏,不剩多少事了,況且,到老柳家喫頓飯能花得了多少功夫?

    於是柳玉去的時候有三個人,回來的時候卻是四個人。

    而他們這對新手小夫妻,剛到門口,聶小翠夫妻就迎了出來,先是噼裏啪啦的放了一串紅炮仗。

    然後聶小翠給柳玉和王昌平胸口上各自別了一朵大紅花。

    陽光之下,柳玉的臉龐都被紅花映出得染上了抹紅色,卻也不難看,頗有幾分人比花嬌的意思。

    王昌平頭一次帶花,雖說有些不好意思,但這是喜事,於是扯了個傻笑,拉着柳玉開始給聶小翠夫妻鞠躬。

    這年月已經不時興拜天地了,還是要學習學習文明禮節,三拜天地改成了三鞠躬,一鞠爹媽,聶小翠夫妻受之無愧,王四海沾了光和柳建家夫婦,一道受了柳玉與王昌平的鞠躬。

    至於方月蓮,不見人不見影去了哪。

    王四海倒沒有操這個閒心,讓人去找她,只當她躲出去了——方月蓮只是個後媽,既沒生王昌平,也沒養王昌平,如何能受這一鞠躬?

    真讓她受了,反倒失了禮,觸了黴頭。

    畢竟王昌平,看王四海這個當老子的都不順眼,若不是看在大家和和美美的氣氛上,纔有模有樣的給王四海鞠了躬。

    真要他給方月蓮行這麼大的禮,恐怕呀,王昌平得像小毛驢一樣,說翻臉就翻臉。到時候丟臉,難堪的,乃是他王四海。

    王四海受了兒子和兒媳婦的一鞠躬,美滋滋的回到了座位上,給身邊的老友白長山滿了一杯酒:“今天我大兒子結婚,又是在鄉下,咱倆喝個痛快!”

    白長山臉上帶淡了淡笑,心情也是很愉悅:“好,我今天就陪你喝幾杯!你老小子醉了可不許耍酒瘋!”

    兩個人推杯換盞的,開始喝這一份喜酒。

    而方月蓮不知去了何處,直到柳玉和王昌平準備敬酒了,她才匆匆趕回來,先是看了一眼丈夫。

    奈何王四海喝多了上頭,摟着微醺的白長山,嘰嘰咕咕的說起了當年打仗的事,老哥倆你說一句我說一句,沉浸在往昔歲月當中,絲毫沒注意到方月蓮回來了。

    “老王,你少喝點,醉醺醺的像什麼話?”

    方月蓮企圖讓王四海放下酒杯,然而對方喝的興起,哪會聽她的話,胳膊肘一掃:“哎呀,你少說教我了,大喜日子,我多喝兩杯怎麼了?去去去!”

    這讓方月蓮很是無奈,不過王四海喝的稀裏糊塗的也好,方便她辦事。

    此時各桌酒也上來,肉也上來,寶河村村民們都是些窮苦人家,老柳家的席面油香肉香飯也香,權當今天是過年了,敞開腮幫子甩開後槽牙,對着飯菜一通大喫大嚼,哪還有功夫看別人幹什麼?

    方月連這下放心了,她從外衣口袋裏掏出一隻瓶口用軟木塞子堵着的小黑玻璃瓶,放在了方芸的面前。

    那瓶子很小,用來裝水的話,也不過只夠一口兩口的,裏面不知裝了什麼液體,只滿了瓶子的一半。

    顯然,方月蓮先前出去就是爲了弄這隻小瓶子。

    方芸拿起來放在手上,好一陣端詳,我到最後她也沒看出來這瓶子裏面裝着什麼,便問:“姑姑,這裏面裝的什麼呀?”

    方月蓮冷笑了一下:“什麼?要命的好東西!等會給人喝下去,不消多,只用小半口,再等上半小時,保管她腸穿肚爛,一命嗚呼上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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