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簡單。”

    靈璽劍君帶晚晚來到密室後說了這麼一句話。

    密室很寬敞,空中懸浮着星圖和占卜用的龜甲,四周擺放着大量的玉簡典籍。

    原來靈璽劍君的天賦是占卜。

    這可比她對遲夙撒謊厲害多了。

    靈璽劍君走到書桌後坐下,“他是月妖。”

    晚晚點頭,“他是妖族不假,弟子知道。”

    “歸晚。”靈璽劍君嘆了口氣,“即便如此,他也沒有你想象中那般簡單。他的來歷你可知曉?”

    晚晚猶豫了半晌,遲夙的身世,知道的人不多,何況劍無淵還在靈劍峯。

    靈璽劍君見她猶豫,便道:“你不願說也無妨。”

    晚晚心道,靈璽劍君占卜的本事再大,也不一定能看到她看到的事情吧?

    她身後可是天道,靈璽劍君難道能窺天?

    正想着,靈璽劍君揮手布出一片星圖。

    他指着最亮的那顆星道:“妖星,妖界至尊,命主殺戮。”

    晚晚看不懂。

    “你們回來時,它落在了靈劍峯。”

    “不僅如此。”靈璽劍君拋給她一卷玉簡,“你看看這個。”

    晚晚輕觸結印,打開玉簡。

    玉簡內容不多,生僻字倒不少。

    晚晚看的半知半解,大意就是月妖一族曾出了位妖尊,神祕至極,強大無比,在千年之前,曾統治整個妖界。

    傳說他天生無情無愛,嗜殺成性,冷漠陰鷙,是個不折不扣的妖邪。

    他性格陰晴不定,極度狹隘偏激,視人命如草芥,動不動就血洗整座城池,甚至連同類都殺。

    妖魔尊崇他,人界畏懼他,修士們爲了誅殺他前仆後繼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後來,這位強盛至極的妖尊陛下突然宣佈退位,就跟鬧着玩似的,連妖界都撒手不管了,從此消失。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妖界爲了震懾人界,便稱妖尊陛下閉關不出。

    晚晚放下玉簡,不明白這位妖尊與遲夙有什麼關係。

    妖尊是一千多年前的人,遲夙的確是謝家的孩子。

    想到這裏,她問出了一個困擾她許久的問題,“月妖的真身是什麼?”

    “沒有人見過月妖的真身。”

    靈璽劍君敲了敲桌面,跟她強調:

    “據說,月妖天生無情無愛,從不輕易動情,因爲一旦動情必會顯露妖身,但是見過月妖真身的人都會被月妖殺死。”

    “你不要與他走得太近。”

    晚晚沒有作聲。

    心裏卻想着,這師尊不是爲難她麼?

    是她願意跟他走得近麼?還不是因爲任務。

    靈璽劍君看她這模樣,似乎全然不懂他的意思,便繼續道:“爲師聽聞,曾經的謝家家主得到過一位月妖,還誕下了一名男嬰。”

    “若非動了真心,月妖不會爲人族誕下後代,只可惜......”

    靈璽劍君搖頭嘆息。

    晚晚問:“師尊,可惜什麼?”

    “可惜謝不尋這個百年難尋的劍道天才,就這樣隕落了。”

    晚晚詫異擡頭:“師尊的意思是,謝家是被......”

    靈璽劍君打斷她:“只是猜測。”

    晚晚無語,只是猜測還整得跟真的似的。

    只是難爲自己的師尊一個大男人卻要跟教導女兒一般,暗示她不要被遲夙迷惑。

    “歸晚,你最近的劍心不穩,三日後,你便前往劍閣修煉。”

    晚晚一愣,原本她還打算隨遲夙一同前往洗劍池洗劍順便刷好感度呢,兩人分開了,這好感度怎麼刷?

    “師尊,您既然什麼都知道,那爲何還要收他爲徒?”

    “野獸就要關在籠子裏才安全。”靈璽劍君淡淡道,“爲師修的是懷柔之劍,也是看在摯友的面子上。”

    離開密室後,晚晚看到了正在廳中等待她的遲夙。

    少年斜斜地倚在門邊,看她過來,對她溫和一笑。

    與妖尊那等邪物似乎完全不同。

    晚晚心中泛起複雜滋味。

    仙要逼他,妖不容他,連謝家都不把他當人看,他能長成如今這幅光景已經十分難得了。

    *

    季聞笙爲兩人分配好了住處,晚晚住在西園,園內有大片的海棠花,這裏也是她曾經的住所。

    晚晚格外喜歡這個地方,漫天飛舞的粉色花瓣,強烈地滿足了她的少女心。

    遲夙則住進了鮮少有人踏足的竹園,那裏十分幽靜,倒離靈璽劍君的住所極近。

    幾人自鬼界歸來,還未曾好好歇息。

    簡單用了飯食後,衆人便自去歇息。

    到了夜間,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晚晚睡覺一向不挑牀,大概是得益於前世良好的作息習慣,總是到點就睡着。

    再加上今夜這雨聲極美,輕輕敲打着屋頂,纏纏綿綿,更像是催眠曲。

    此刻,她縮在溫暖的被窩裏睡得格外香,完全沒發現一個單薄的帶着水汽的影子潛了進來。

    天羽劍欲出鞘,立刻便被一道雪光壓制了。

    遲夙站在牀前看着睡得香甜的少女。

    他走過去,緩緩低下身子坐在腳踏上。

    他不喜歡陌生的地方。

    也不喜歡仙門。

    在這裏,他一個人都不認識,只認識她。

    可是,明明是她帶他來了這裏,卻與他離得這麼遠。

    她住在西面,他住在東面。

    他來的時候淋了一身的雨,沾了一身的花瓣。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發,柔滑細膩的觸感讓他忍不住又摸了幾下。

    發間傳來淺淺淡淡的香氣。

    又是那股甜香。

    他將鼻尖湊近甜睡的少女,貪婪地嗅着那股甜香。

    心驀地靜了下來。

    “真奇怪。”遲夙自言自語。

    他一向淺眠,哪怕睡着也是不停地做夢。

    他曾夢到鎮壓在鬼界的那把劍,夢見他躺在冰川之下,也曾夢見他坐在高高的金麟臺上,接受萬妖朝拜。

    那些夢如深海,帶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朝他襲來,不免又令他想到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

    伏屍百萬,流血漂杵。

    遲夙垂眸看着她搭在牀邊的手腕,想起白日見過的那隻蝴蝶。

    他微微側頭,伸手扯下頭上髮帶,滿頭墨發如夜色般散落。

    他拿着紅色髮帶,執起她的手。

    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瑩白皓腕。

    他慢條斯理地將那髮帶一圈圈地纏上她的手腕,修長的手指翻飛,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他擡起她的手腕仔細看着,忽地笑了,“這纔像蝴蝶。”

    他握着蝴蝶的翅膀,將腦袋往她枕邊靠了靠,鼻尖縈繞着淺香,他竟也有了些睏意。

    遲夙閉上眼,自動忽略掉窗外的雨聲,只留耳畔清淺的呼吸聲,就這樣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