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休沐,弟子們都放了假。
晚晚自院外歸來,手裏提着一籃子嫩紅可口色如瑪瑙的櫻桃。
她進院後,目光四下一掃,就瞧見了躲在紫藤花下的遲夙。
遲夙今日穿了一件寬鬆的白衫,發也未束,柔順的長髮瀉了滿肩,乘着微風打着卷。
晚晚路過他身前喊他:“遲夙,喫櫻桃啦!”
他原本是閉目靠在花架下的,被晚晚一喊,顫悠悠地睜開了眼睛。
像是打開了一簾煙雨濛濛的江南春色,水光瀲灩的,連帶着眼角,都勻着淺淺的紅。
待看到來人是晚晚,遲夙的脣畔露出一個柔和的笑意。
晚晚心頭一跳,立刻轉開眼,假裝沒看到他這副勾人的模樣,走到井邊,打了一桶水開始清洗櫻桃。
清澈的井水浸泡着紅嫩的櫻桃,一顆一顆小巧可愛,甜香四溢。
“方纔出去時,遇見硯微了,這些櫻桃就是她給的,她還說,她的幾位師妹都很想見見你,感謝你那日出手相助......”
遲夙沒有注意聽她在說什麼,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她手腳麻利地清洗櫻桃,再將洗乾淨的櫻桃裝進盤中。
陽光不冷不熱,連微風輕撫臉龐的力度都正好,少女淺笑動人,梨渦在臉頰浮現,他們還有一籃櫻桃。
遲夙在此刻心想,這就是人間嗎?
晚晚絮叨完了,挑了一串最大最紅的遞給他,“嚐嚐。”
“你餵我。”
遲夙看着她,沒有動,薄脣卻微微張開,有些誘人。
晚晚捏起一顆櫻桃就送進了他的口中。
看着他咀嚼完並吐出櫻桃核,晚晚笑得眉眼彎彎,“好喫嗎?”
遲夙點頭。
她最近增加了一個新的愛好,那就是投喂遲夙。
遲夙不愛喫東西,胃口小的可憐,爲了讓他多喫點長點肉,晚晚煞費苦心。
最後,她發現,只要是她餵過去的東西,遲夙一定會喫。
晚晚就像喂兔子一般,正餐加水果,不停地投喂,不僅遲夙喫得多,而且她也再次體會到養寵物的樂趣。
投餵了十幾顆後,遲夙歪了歪腦袋,烏髮自身後滑落至身前,“你今日還未曾幫我束髮。”
“我不可能每日都要幫你束髮。”晚晚吐出一顆櫻桃核,鄭重其事道:“從今天開始,你要學會自己束髮,聽到沒有?”
白日裏,他除了去洗劍池洗劍和靈璽劍君那裏,就是去劍閣找她。
她修煉,他就靜靜地坐在一旁,有時還會指點一下她的招式;她去師尊那裏翻醫書查資料,他就支頤在一旁看着她,目光遊離不知在想什麼;甚至於她晨間醒來,一睜眼就能看見遲夙趴在自己牀頭,拿着髮帶要她幫他束髮。
她被迫與他一同進出,一同用飯,如膠似漆,儼然一對“恩愛小情侶”。
幸虧南峯沒什麼弟子,否則晚晚這老臉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
日子就這麼過了兩三天,晚晚覺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了,就想趁着今日休沐,完成當初教他束髮的承諾,好讓他踏實下來,讓自己緊繃的神經放個假。
晚晚拿出一枚鑲嵌着玲瓏彎月的髮夾遞給他,“喏,看看喜歡嗎?”
這是她從系統商場的配飾區換來的,花了她800幸運幣呢。
遲夙看着那玲瓏玉扣沒有接,卻揚起手腕,搖了搖綁在他腕間的髮帶,眉眼彎彎道:“我喜歡這個。”
那是她的髮帶,他幾乎日日都不離身。
晚晚心疼她的800幸運幣,不死心道:“我覺得你戴這個發扣更好看。”
“是嗎?”遲夙遲疑了一會兒,伸手接過發扣,“既然你喜歡,我就戴這個。”
正好,這條髮帶他可以貼身纏在手腕上,再也不用取下了。
晚晚轉開臉,強行忽略心中的異樣感。
水鏡化出,遲夙的黑髮又被她攏在手心,“你看好了,先把頭髮都梳理整齊,再這樣挽上去......”
上午陽光正好,少女半張臉都朦朧在紫藤花下,最吸引他的,是她那一頭蓬鬆潤澤的青絲。
遲夙的目光微微閃爍,抿緊了脣,強忍着想要動手揉一把的衝動。
晚晚梳好了頭髮,從他手中拿過玉扣爲他束上,束成了一個高馬尾。
“很配你的白衣。”
少女的眼睛像冰雪初融,帶着暖融融的笑意,“學會了嗎?”
“學會了。”
他不是不會束髮,而是不願束。
幼時無人管他,他被囚禁在一處荒蕪小院,什麼都要學着做,那時,他的心願是逃離謝家。
謝家滅門後,他終於逃離了小院,卻發現,世間的污濁比謝家還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