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堆篝火,溫暖的紅光將她的臉烤得有些紅。
她還記得自己是被哥哥下了昏睡的咒術,卻沒想到自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她有些害怕,雙眼茫然無措地掃視,一轉頭,看到洞口坐着的一抹似曾相識的挺拔身影。
是個劍修。
暗夜中,男子坐在洞口,正仰頭盯着空中的一輪明月,夜風拂過,額前碎髮揚起,孤高寥落,身影越發清渺。
她看着那道影子,恍惚中又似做夢,眼眶不由自主地溼潤了,下意識輕喚:“大師兄......”
男子回頭,面目全然陌生,聲音也極爲淡漠:“你醒了。”
褚煙煙微愣,知道自己認錯了人,又陷入新的恐慌中。
“你......你是誰?你抓我幹什麼?”
男子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聲音柔和道:“我可以幫你逃出萬劍宗。”
褚煙煙再次一愣,這個聲音......如果她閉上眼睛聽,一定會認爲眼前這個人是她心心念唸的大師兄。
“你說你願意幫我逃出萬劍宗?”她雖然性格魯莽,但也不是蠢貨,聞言下意識反問,“我憑什麼要相信你?”
“憑我能幫你離開萬劍宗。”
男子墨玉般的眼珠看來,“萬劍宗的少宗主非常人,你在這裏並不好過,以後也許連命都保不住,我說的可對?”
褚煙煙咬脣低頭,一隻手緊緊地抓住另一隻手臂。
季聞笙垂下眼睫,看到她裸露的手腕間,藏着一道駭人的傷疤。
他在心中微微嘆氣。
之前從褚澄的手下將褚煙煙劫下來的時候,他就發現,褚煙煙的手臂有些奇怪。
近乎乾枯又缺乏水分的皮膚上佈滿了無數傷疤,還有奇怪的銘文。
聯想到她親口所說,萬劍宗的少宗主、鐘鼎的兒子是個怪物,他便隱約能猜到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雖然當年她選擇了跟褚家走,那便再也不是靈璽劍君的弟子,但總歸是師兄妹一場,當年褚靈均還曾拜託諸位師兄弟在日後關照褚煙煙,何況,她還知道不少萬劍宗的祕密。
他並不想與褚煙煙扯在一起,只是覺得從她這裏下手會比較容易些。
褚煙煙睜大眼睛,也許是男子的氣質和聲音與季聞笙很像,她下意識地選擇相信他。
她道:“你知道鍾罄竹?”
季聞笙點頭,“略有耳聞。”
“他不是人!”
褚煙煙低聲罵了一句,手指撫摸到手臂上的傷痕,心中恨意滔天。
同樣的傷痕她身上還有許多,在經歷了那噩夢般的一夜後,她連裝傻都做不到。
只要她表現出一絲不對勁,鍾天師和鍾罄竹就不會放過她。
“你說的對,如果我再留下來,也許連命都保不住。”
她穩了穩心神,再次看向季聞笙,試探性地問道:“我知道你不會白白幫我,說吧,你想要我做什麼?”
季聞笙蹙眉,並未言語。
“你不用擔心我會騙你。”
褚煙煙誤認爲對方不相信自己,她好不容易抓到一絲逃出生天的機會,不願白白放過。
何況,這個劍修給她一種極爲熟悉的感覺,讓她莫名其妙的安心。
她猛地掀開了衣袖,露出胳膊上大片的傷疤和印記,季聞笙毫無感情地側眸。
“這些傷和銘文,都是那個畜生給我留下的,我恨不得他死。”
他擡指聚靈,指尖靈光隱現,一道空白結着蘭花的符籙打上褚煙煙的手臂,那些銘文便如拓印一般印在了符籙上,回到了季聞笙面前。
季聞笙的目光落在那些銘文上。
這是一種極爲古老的符咒,是獻祭用的,他對此道不精,但也猜出那位萬劍宗少宗主,絕不是什麼正常人。
傳言鍾天師只此一子,常年養病,從不外出,世人只聞其名不見其人,極爲神祕。
但季聞笙沒想到,這些符咒居然是獻祭符咒。
所謂獻祭,便是奪他人血肉精氣爲自身所用,鍾罄竹到底是什麼東西,需要活人獻祭?
季聞笙收起符籙,片片花瓣消散,這才又問她:“鍾罄竹對你做了什麼?”
褚煙煙卻瞬間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季聞笙,手指顫抖地指着他:“你究竟是誰?爲何會用衡玉劍君的符籙?”
季聞笙淡淡看來,陌生的臉龐波瀾不驚:“你喚我大師兄的時候,我並沒有否認。”
褚煙煙聞言,仔細打量着他。
面容清雋明朗的青年,溫若珪璋,微挑望來的劍眉星目,不見昔日的冷漠,而是多了幾分複雜的神情。
這份氣質與從容,除了她的大師兄衡玉劍君季聞笙,還會有誰?
褚煙煙閉上了眼睛,忽然跪地大哭。
此時的她,就像找到了主心骨,腦海中崩了許久的那根弦終於斷了。
沒人知道她盼了多少個日日夜夜,忍受着非人的痛苦,卻無力反抗的那種絕望感。
可就在見到季聞笙的一瞬間,那些堅強全都被粉碎了。
“我終於等到了。”
她雙手撐在地上,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滑落,身體顫抖,口中喃喃:“我終於等到你們了。”
“不管是你也好,還是師尊也好,又或者是姐姐,我每日像個瘋子一樣在城中鬧事,囂張跋扈,希望你們中有誰能來,能認出我,救救我……”
她猛地擡頭,揮手解開臉上的障眼法,映入季聞笙眼中的是一個蒼老了十多歲的女子。
皮膚乾枯塌陷,頭髮黃如枯草,身形骨瘦如柴,沒有半分少女的韻致,已是油盡燈枯之態。
季聞笙微微蹙眉。
他沒想到褚煙煙最後會變成這樣。
她微喃:“如今,我終於等到了。”
*
程硯微成功從晚晚的閨蜜晉升爲嫂子。
都說女追男隔層紗,可程硯微的追夫之路的確辛苦,連晚晚聽完都要甘拜下風。
她當年出那個主意給她時壓根就沒覺得會成功,而程硯微不僅做了,還堅持了那麼多年。
“微微,我真佩服你,還是你厲害,居然讓修了無情道的衡玉劍君破了道心。”
程硯微聽完突然變得扭捏起來,“哪有……”
晚晚見狀,忍不住打趣她:“怎麼?不好意思了?方纔與我討論男女之事時還不臉紅呢,如今就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