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讀大學的時候曾經抱怨過學校宿舍的條件不好，那時候的韓新雪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會被關進監獄，住在連洗個舒服熱水澡也是奢望的監室。是了，現在是在看守所，很快就是監獄了。她就算沒有被判處死刑，大概也是無期徒刑，最後幾十年的刑期是難以避免的。她想到自己可能會被判處死刑，恐慌和絕望便漫上心頭，她甚至產生自殺和自殘的念頭。
韓新雪沒有錢請律師，一審是通過司法援助政策獲得的辯護人。雖然那個年輕的男律師連鬍子茬都是青澀的，但基本的職業判斷還是有的。韓新雪揉了揉眼睛，將薄墊裹在身上，緩緩地翻了個身。
那是十月的一個夜晚，下了晚自習，韓新雪整理好晚上回家想繼續看的書籍，緩緩走出教室——沒錯，她又是最後一個離開的。清冷的月光靜靜地灑在校園的走道上，路旁的小樹上已經掛上了漏夜的露珠，晚風淡淡地吹拂着，偶爾一隻小竹鼠猛地竄出旁邊的小竹林又很快不見了，一輪新月嵌在深藍色的天幕中。
她忽然很不想回家，在路上踢踏着鞋子，雖然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她閃着一雙可憐巴巴的大眼睛四處找尋，似乎像迷路了，可是那條路明明已經走了千百遍。一個尺寸不太適合她的大書包被扛在肩上，她仍在路上有些漫無目的地晃着。騎行回家的同學們一個個從她身邊呼嘯而過，生怕浪費了那可以用來複習的一分一秒。國中生的瘋狂，是盡人皆知的。她班上有個男生，經常學習到凌晨兩點。如果不是中考國文全縣第一，像韓新雪這樣的學生大概是沒辦法進來的吧。於是，國文好幾乎也成了韓新雪在這所學校裏面唯一的驕傲，起碼，是她心中，自己唯一可以寄託信心的地方，也許並沒有人在乎。
就是這所學校。按照母親的意思，我應該讀這所學校，兩年後開始實習就有收入，三年後畢業了就能直接分配工作……而不是，在國中，做一個可能根本沒辦法考上大學的墊底的學生。還，如母親所說，浪費錢。
現在想來，韓新雪的淚水都會直挺挺地掉下來，滴在大通鋪的硬板牀上。錢！都是缺錢惹的禍！
專科學校的樓房很矮很破，和國中的相比彷彿差着三四十年的建設水平。她對着專科學校矮樓的舊玻璃窗，衝自己笑了笑——如果不是國文考得好點，你現在就是這裏的一員。
她忽然十分害怕，看着玻璃窗中自己的影子，彷彿見了鬼！她飛快地跑出那學校的大門，慌不擇路地一路狂奔，等到有些力竭，她竟然已經跑到了學校附近的“墮落街”，她還是第一次來這裏。
管他呢！今天，我也要“墮落”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