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健在,弟弟蘇靖還只是個被偏愛被寵壞的孩子,並未被人引誘着成爲吸食毒品的狗。而他自己身體健康,腦袋並未被季文思傷到,他不是那個什麼都不知道只會給人添亂心智只有幾歲的傻子,也不會連六月下雪的謊言都聽不懂。
而謝景安也沒有被他連累到有病無法醫治的地步。
蘇淺易望着手機上的時間失神,這實在是一個太過美好的年齡,美好到他有點不敢輕易相信。
他甚至在想腦子裏清晰記得的一切是一場虛幻的夢,還是他真的曾走過那麼一遭人生,又或者是他被未知玄學的東西給影響到了神智。
蘇淺易一方面心驚,一方面冷靜的想自己應該在第一時間進行確認那是不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然後就可以根據現實情況把一切危險都斬殺在搖籃之中。
不過心裏明白是一回事,行動起來又是另一回事兒。他並沒有讓自己進入狀態,他只是靜靜的坐在牀上,不可置信又冷靜無比。
期間他另一隻空蕩蕩的手死死抓着身下染了汗漬的牀單,手上青筋直露,這些都暴露了他心底的情緒。
有那麼一刻,他的背脊像是承受不了太多東西而微微弓起,像是有一座無形的大山朝他壓下。
其實他心裏知道,那就是他的一生。
家逢鉅變,父母雙亡,弟弟吸毒殺人,他受傷成傻子……若不是謝景安的出現,他應該生活在垃圾堆裏而不是被人照顧的乾乾淨淨。
臨死前的種種在蘇淺易腦袋裏轉悠了一圈又一圈,想一遍就如同又歷經一遍那樣的人生,尖銳到可怕的利刃在身體上、心上滾來滾去,刻骨銘心的疼痛深入骨髓。
他咬着牙一遍一遍品嚐着這場充滿苦味的人生,他要把裏面的人和事都清楚地刻在了腦子裏。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蘇淺易才平靜下來。
身上的冷汗早已幹了,黏膩感卻揮之不去,他決定先去洗個澡,把自己洗乾淨,就當時候給自己一個新生。
然後他會去確認自己是不是着了魔在胡思亂想。
如果他真的經歷過那樣的人生,現在又回到了十八歲,那有句俗話說得好,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別人給與的,無論好壞,他都當十倍百倍還之。
如果是一場沒有頭緒的夢,那也是老天給他的警醒,而他並不相信這只是一場夢。
至於謝景安,淋浴的水從頭沖刷到身上時,蘇淺易眯眼想起了這個名字。
謝景安這三個字就那麼被刻在了他的骨髓中,想一想,心便頓頓的,是一種說不出的恍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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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淺易換好衣服下樓時,蘇靖略帶幾分霸道不滿的清脆嗓音傳來:“都考完了還要慶祝,我都和同學說好要參加他的生日宴會了。”
蘇父蘇閒淡淡道:“胡鬧,同學重要還是哥哥重要?你大哥的喜事,你不在場怎麼行。”
蘇母季怡晴語氣溫和含笑勸慰着哼哼唧唧不耐煩的蘇靖:“等過幾年你高考結束,爸媽也會給你慶祝的。”
蘇靖嘟囔着:“這有什麼好慶祝的……”
蘇淺易站在樓梯上聽着下面人的討論聲,他記得眼下的場景。
他舅舅季怡安一家自然也在被邀請之列,而這晚還會發生一場不是很愉快的事。
想到這些,蘇淺易垂下眼眸,心裏一直惦記的另一隻靴子終於落地。
十八歲到二十歲,短短兩年,一切都會改變。
算算時間也就七百多天,十分緊迫,可這一刻他很冷靜。
蘇淺易心裏盤算着時間,規劃着自己要做的事,緩緩走下樓。
看到家人的一剎那,他的腳步微頓,隨即又恢復尋常,根本讓人察覺不到這期間有什麼變化。
在親人面前坐下,蘇淺易擡眸看向他們。
在父母眼中,他不過是躺在牀上睡了一覺,一閉眼一睜眼間也不過是幾個小時,可在蘇淺易這裏,他們隔了一生,他有着二十年未見也不記得他們的容顏。
再次看到親人活生生地坐在自己眼前,蘇淺易一時間拿不準這是不是一場虛幻空影,心神難免恍惚。
蘇閒見他神色不怎麼好看,眉眼似乎還染了一絲陰翳,便出聲問:“沒睡醒?”
季怡晴也皺起了的眉頭,她並不是那種一眼望去就明豔動人的美人,但五官給人的感覺非常舒服非常耐看,越看越好看的那種。
她神色很溫柔,臉上並沒有太多歲月的痕跡,此時她也擔心地說:“臉色是不大好,要不叫醫生來看看吧。”
蘇淺易揉了揉眉心,盡力把臉上的情緒揉離:“不用,就是沒睡好。”
仔細打量一番,見他真沒什麼事,蘇閒道:“心還沒從高三收回來吧,多出去走走放開玩上幾天就好了。”
蘇閒沉穩成熟,面容英俊,臉上多出的痕跡只會讓他看起來更加的睿智。
說起高三,蘇閒順道說起了今晚宴請親友祝賀的事。
蘇淺易和記憶中的一樣答應了,蘇閒和季怡晴都顯得很高興,蘇靖則轉着溜溜大的眼睛上前給季怡晴揉着肩膀:“爸、媽,我想要一雙球鞋,限量版的……”
他要把父母的注意力都吸引到這裏,還要從他們那裏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想着這些,他得意洋洋的朝蘇淺易看了一眼。
蘇淺易打量着自己這個弟弟,心中泛起一絲很難以形容的情緒。
從小到大蘇靖就同一個花孔雀沒什麼區別,整天向他炫耀着自己限量版的球鞋,自己得到了多少零花錢,還有父母陪他去了哪裏玩……
蘇淺易比他大六歲,一直覺得他這行爲挺幼稚。再加上他性的性子天生比較冷,很多時候他並不會把蘇靖這些行爲放在心上,甚至會自然的把他給無視個徹底。
蘇靖越是在他面前鬧騰,他越是不想搭理他。
蘇閒和季怡晴一直覺得他性格冷淡和他們分不開關係。
蘇閒和季怡晴並不是門當戶對,兩人結婚後因爲各種壓力還有婆媳關係,季怡晴從懷孕到生下蘇淺易整個人都抑鬱的不行。
有段時間,她根本不能看見蘇淺易,甚至還想傷害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嬰兒。
爲了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季怡晴,蘇閒不得已把蘇淺易放到了父母跟前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