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略一思慮,斟酌着問言無臨:“姑爺怎麼站這?外邊冷,姑爺還是先進裏面吧,小的已經叫人備好熱茶了。”
言無臨理了理衣襬:“不了,我只是來送一送夫人,就不進去了。我準備自己去別處轉轉。”又問前頭的謝安煦:“夫人可還有其他需要我辦的的事?”
言無臨這“夫人”喊的,在私底下與府裏的時候,和如今這當着外人的面時,感覺又是不太一樣。謝安煦能明顯感覺到管事和幾個夥計看他們時,那副驚訝的表情。
他裝作若無其事回言無臨:“沒別的事了,你自己去忙吧。”
言無臨正準備走,腳步卻一頓,又問:“那我何時過來接夫人?”
謝安煦:“差不多午時一刻的時候過來就行。”心裏則在無聲吶喊,祈求言無臨不要再問他問題了,希望言無臨可以快點離開。這會兒功夫,圍觀他們的就已經不只是管事和幾個夥計了,就連路人都有駐足不前直直看着他們這邊喫瓜的了。
好在,言無臨這次是真的最後一個問題,然後就離開了,謝安煦跨門檻的腳步都加快了幾分。
落在後面的管事和幾個夥計,相互視線交流,都感受到對方眼神中透露着“東家這事不簡單”的八卦清香。
路邊駐足還沒離開的喫瓜婆媳還在交談:“娘你看那邊,那是謝家大少爺和他那個入贅夫婿吧?叫……叫什麼來着?就那個天天拿着謝家的銀子上花樓那個。他們剛纔竟然從一輛馬車上下來,還和和氣氣的在交談?不是說謝家那入贅夫婿只要和謝家大少爺撞上,都會打起來嗎?”
她婆婆道:“這你就不懂了,別人家裏再怎麼打,難道在大街上還能也打起來?謝家那個入贅的姑爺,就算再怎麼厚臉皮,這點臉還是要的吧?不然他不怕謝家藉着這事不給他銀子了,讓他以後都沒地兒喝花酒哩!”
那娘子嘖嘖起來,挽住她婆婆的臂彎:“他們有錢人家裏好複雜喲。娘我可是你親自上門提的親,你可要多幫我管住鐵子!”
她婆婆瞥她一眼,嗤笑:“呵,但凡鐵子能有那些花心思,也不至於還要我親自上你家去提親。他那個木頭腦袋,裝的只有讀書,他要是敢亂來不用我,他們書院的夫子、同窗都能用唾沫星子淹了他咯!”
娘子一愣隨即又笑了起來:“娘說得對,走,咱們再去買些新布,我給您和娃兒裁身新衣衫!”
那婆媳兩站的不遠,她們的對話讓還在門外的管事和夥計們都聽了個全。
言無臨原身做事荒唐常不顧及後果,在他看來,他那些行爲都是報復謝家對他的“逼迫”,他名聲爛了,那也是拉上了謝家一起丟臉的,在他眼裏就是穩賺不賠。
但除了他,別人都只會覺得謝家招惹了這麼個丟人姑爺,真是謝家倒了八輩子黴。覺得謝家可憐,也常將言無臨原身當笑料。這也是原身名頭在雲州城人盡皆知的原因。
但看剛纔話題主人他們兩個的互動,又好像沒有傳聞中那樣關係惡劣。只能道,別人的家事也許是外人傳得誇張了……
等中午午時一刻,言無臨準時出現在店面門外。管事一早就留意着之前他們的對話中提到的時間,午時一到就時不時往門外看去,然後就看到了準時到來的言無臨。
管事放下了手裏的活,不失熱情的迎了上去招呼言無臨往裏走:“姑爺來了,少東家還有些事沒忙完,姑爺先到裏面喝杯茶等等?”
這次言無臨沒再推託,和管事一前一後入內。
外面開門做生意,時不時就有客人進出,管事的把言無臨帶到了側廳休息,又叫了夥計去熱茶。像是怕言無臨等謝安煦時枯燥,還特地給他遞了些書,話本、詩集、雜談誌異都有。
管事說:“少東家那邊還有點事需要忙,小的也不清楚具體需要多長時間,怕您餓,這裏還備了些點心給您墊墊肚子。外面還有事忙,我也得出去,不然人手不夠,姑爺見諒。”
言無臨道:“不必顧慮我,你且去忙你的事,我在這等就是了。”倒是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
這反應讓管事安心不少,沒敢耽擱,趕緊出去忙事去了。
這一等就過了半個時辰,謝安煦才得空歇一歇,就聽管事的說言無臨已經等了他好一會。
平時謝安煦中午的時候並不經常忙到這麼遲,不過偶有意外就容易耽擱時間。甚至有時候最忙的時候,謝安煦臉回府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得連軸轉一整天。
謝安煦心裏記着是他自己主動提議要言無臨接送他的,早晨那時也是他給的言無臨來接他的時間,這會耽擱了大半個時辰,他自己心底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他匆匆趕到休息的側廳時,言無臨端得閒致正自己一個人在喝着茶看着書。謝安煦走過去,心裏卻後悔起了自己提了讓言無臨接送他的事。
“你……等好一會了吧?我每天忙的事多,時間這點上常常會身不由己,要不讓你接送我那事,還是不作數了吧?也免得到時候說不準就得讓你等我許久。”
言無臨看向謝安煦,沒急着答他的話,目光在謝安煦的脣上略一逗留,就收回了視線,拿起了一個乾淨的茶杯,倒上一杯,遞給謝安煦。
“夫人嘴脣乾燥,先喝杯溫茶潤一潤吧。”待謝安煦結果了他遞的茶,且在言無臨的示意下,在他旁邊的凳子坐下後,言無臨的那份無奈才嘆息出聲:“夫人這是想要和我劃清界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