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眼熟,但是一時半刻,卻想不起來他到底是誰。
街邊車裏,後座的周硯懷看到突然出現的人之後,眉宇微微一凝。
紀琮喃喃,“他竟然來了……”
那頭,許梔寧上下打量着來人,“你是誰?你最好對你說的話負責!”
來人沒有理會她,而是走到幾個資歷很老的畫家前輩面前,“幾位伯伯,還認得我嗎?”
幾個人很快就激動地說,“阿允?好幾年都沒見到你了,你去哪裏了!”
“我在國外。”年輕的男人淡淡一笑,“幾位前輩認得我就好,在這裏爲我和我父親做個鑑證。”
許梔寧臉上的不屑逐漸消失,轉露出一些茫然和微訝,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老陌出聲嘲諷道,“你不是自詡是江噩親傳的學生嗎?你怎麼連他兒子都不認識!”
許梔寧頓時震驚,她錯愕地看着面前的年輕男人,難怪覺得眼熟,他眉眼間確實和江噩有幾分神似!
她解釋道,“老師有獨立的畫室,我們接觸不到他家人很稀奇嗎?我聽老師提過,他的兒子在外地念書,很少回本地,更從未見過他來過畫室,我沒什麼印象並不奇怪。”
“不奇怪,我確實從沒去過我父親的畫室。”江斯允淡聲說,“你不認識我沒關係,我只是來證明,你手裏的畫都是贗品的。”
許梔寧感到事情不妙,嚷着,“你是老師的兒子,但是你又不懂畫!鑑定難道不是要專業的人來做嗎!”
江斯允沒和她爭辯,而是掏出手機,打開裏面的一段錄像播放。
一個清秀的小男孩正坐在一堆巨大的畫作中間,拿着個卡通印章,挨張畫地戳印。
畫外是個男人無奈的聲音,“阿允,你知不知道這些畫是爸爸明天要展出的?”
小男孩一臉得意,“爸爸你看,這些印章是會隱形的,要用特殊的燈照過纔會出現——以後你的作品,我都給你蓋上印章,這是我們的小祕密!”
男人笑着說,“好啊阿允,這樣以後爸爸的畫出名了,也不怕有人仿冒了。”
畫面後面,是還年幼的江斯允逐一在那些現今已經身價飛昇的名畫作上一一蓋下隱形的印章。
江斯允放完短片,又切換下一段,“下面是我找到一些父親的館藏作品,拜託工作人員幫我驗證的。”
那些館藏的作品經過特殊光線照射,的確在畫上紛紛出現一個卡通的頭像,裏面還端端正正地印着“江斯允印”四個字。
江斯允收了手機,拿出一隻小手電,走到老陌身邊,往那幅所謂的江噩真跡上一掃,上面空空如也。
許梔寧驚錯地看着這一幕,脫口道,“不可能!這幅畫就是真的,老師有那麼多作品,你就那麼肯定每一幅畫都會蓋上這種幼稚的印章?”
“許小姐。”江斯允冷冷地看着她,“你只跟我父親學了不到一年的畫,而我跟他共同生活了二十幾年,我父親後期身體欠佳,一直是我在他身邊替他整理畫作,他的作品每一幅我都瞭解,你不會想說,你比我更清楚我父親的習慣吧?”
“許小姐還是謹慎說話吧,我父親公開收過的學生只有那麼幾個,他們現在都很成功且低調。反倒是你,一直利用我父親來營銷自己,我現在以我父親的名義,正式正告媒體,許梔寧從來沒有被我父親承認過,往後,她若再以我父親的名義招搖撞騙,我將訴諸法律,並且再次澄清,她的一切言行都與我父親,與江家無關。”
許梔寧不甘心地道,“你憑什麼替老師除名我!我千真萬確是他的學生!”
一旁的幾個前輩早知道她沒什麼實力,以前是看在背後有人捧她纔給她面子,現在看到,她已經失了勢,又被江噩的親生兒子出來打假,生怕惹一身腥,紛紛搖頭和她劃清界限地走了。
許梔寧看着風向突變,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先機,江斯允否決了她是江噩的學生,認定她賣的是假畫,那她再說出什麼江噩的內幕來,都不再有說服性,反倒會被認爲是她不甘心的反口污衊。
可她哪咽的下這口氣,正想豁出去不管不顧地說出一切,手機突然響了,她看了眼上面的警告,輾轉再三,只好不甘心地嚥了回去。
車裏,周硯懷坐在後座,看着那場發佈會在警方的再度趕來中落幕。
他看着江斯允上了巡邏車離去,很奇怪,江斯允長着一張年輕溫雅的臉,看起來更像個大學生,可是他卻有着超乎年齡的冷靜和沉穩。
這些年他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但像江斯允這樣無法一眼看透的,不多。
“周先生。”紀琮叫他,他纔回過神,看了看時間,“我去機場,你留下來打點好。”
紀琮點頭,下車。
——
H市夜風清涼。
沈未蘇晚上下去買了點喫的,踩着拖鞋,裹着大T恤在樓下溜達。
停職了這些天,她幾乎與世隔絕,也不愛上網看新聞,也不想和人聯繫,她在構想自己的未來,現在的這份工作除了賺錢多,並不是她喜歡的。
她想了很多,也許哪個契機到了,她就辭職離開這裏了。
在樓下慢悠悠地轉,到一個新城市生活,雖然能丟下以往的煩惱,但孤獨起來也是真孤獨。
她看着別人成雙成對的倒是沒什麼特別的,看別人遛狗,倒是有點羨慕。
她這輩子是不打算要孩子了,養條狗倒是不錯。
她正盯着別人家的小狗看,擡眼,就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裏。
周硯懷夾着外套,兩手揣在褲袋裏緩步過來,夜風吹着他衣襟,倒是瀟灑翩翩。
沈未蘇瞧着他的臉色,看不出喜怒,他走了這些天,也沒個隻言片語的,還又和舊情人攪合到一起,她扭開頭當沒看見他。
周硯懷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沈未蘇上了臺階,隔着欄杆往下看他,“周總精力旺盛,兩頭跑喫得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