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親自開車,就他們兩個。
路途有點遙遠,一路上兩人都臉色凝重,今天天氣出奇地好,不那麼燥熱,卻很晴朗,天空格外地藍。
藍得讓人發慌。
——
打開門,江斯允端着熱騰騰的飯菜進了屋。
屋子有點簡陋,但並不破舊,也是精心收拾過的。
他看了眼有氣無力地靠在那兒的女人,將喫的放在她面前。
程惜知防備地盯着他,不肯動手。
江斯允把食物放在她旁邊,“喫吧,我今天沒有在裏面下會讓你沒力氣的藥,好好喫。”
程惜知餓壞了,猶豫再三,只能低頭拿起筷子,手上有些使不上力氣,她只得伏着身子去喫飯。
江斯允低眸盯着她喫完,神色淡漠地道,“你不該去傷害她的,你就在這裏,和我作伴吧。”
程惜知驚恐地搖頭,“你弄錯了,我什麼都沒做過,你不能這麼對我……”
江斯允沒再和她多說,轉頭離開房間,將門鎖上。
程惜知嗚咽着,使不出力氣去呼救和奔跑,她只能眼睜睜看着門再度被關上。
來到院子裏,江斯允在門口的躺椅上坐下來,今天天氣太好了,陽光不燥,曬在身上很舒服。
他坐了會兒,像是預感到了什麼一樣,他掏出電話來,把已經關閉多日的手機打開了。
打開的一瞬間,幾乎是雪崩一樣地涌入無數信息。
他看了眼,都來自同一個人。
憤怒的,失望的,擔憂的,困惑的……
她全都知道了嗎?
江斯允並不想看得太仔細,很快就把手機放下了。
他去另一個房間,把幾個大桶拖出來,很平靜地將裏面的液體慢慢地灑向房子和院子的每一個角落,浸透每一寸地面。
電話又在響,他動作頓了頓,沒有看,繼續手上的事。
——
老房子緊靠山腳下,附近早就已經無人居住,路很窄,進不去車,而且車子稍微靠近一點,就能被裏面的人察覺。
周硯懷將車停下來,沈未蘇已經先他下了車。
她激動地發現阿允把手機打開了,她又開始不停地給他打,不接,她就馬上給他發微信,留言,可是他仍不回覆。
高大樹叢夾着的小路破破舊舊的,前幾天下了大暴雨,沖刷得露面都是溝壑,沈未蘇一走就歪歪扭扭地要崴腳。
周硯懷在身後護着她,倆人一起往前走。
她看到路旁被清理過的荒草,就知道,阿允真的在這裏,他仍是習慣把雜亂的事清理掉。
她眼眶發漲地往前走,眼裏只有不遠處那棟看起來有些荒涼的舊房子。
裏面什麼情況都不知道,那房子看起來也好像隨時會倒塌,周硯懷攔住她,不讓她再靠近了。
沈未蘇掙不過,只好掏出手機,含着哽咽地給江斯允打電話。
不知道是第多少遍無人接聽,突然間,電話被接通了。
沈未蘇觸電一樣,脫口想說的話太多,卻怕對方掛斷,她一下子止不住,哭着說,“阿允,你想急死我是嗎……”
“你讓我怎麼回去?你在幹什麼?你欠我那麼多解釋,你出來,你跟我回去!”
江斯允輕輕一笑,“我回不去了。未蘇,我早晚有這一天,讓我用一個喜歡的方式,體面地走。”
“那我進去找你!”
沈未蘇衝動着要進去,江斯允卻提醒道,“別過來,危險。”
周硯懷也料想如此,一把截住她。
沈未蘇心頭一痛,“阿允,你爲什麼要這樣做?你不是這樣邪惡的人,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還有那個孩子,你跟我說清楚,我的孩子是怎麼回事!”
“對不起。”他仍是不能坦然地將自己的陰暗說給她聽,他不想在最後時刻看到她失望的神色。
江斯允遠遠望着她,千言萬語只剩一句叮囑,“未蘇,去看海超。”
“江斯允!”沈未蘇恨透了他,這個時候了他卻在說不着邊的話,她咬着牙,“你把程惜知帶走了是不是?你抓走她幹什麼!你放了她!”
“我不能放她走。她會傷害你。”
“你在說什麼啊阿允!她被你畫了那些畫,她已經留下很深的陰影,你放了她,我不需要你再爲我做任何事!”
“是我自己要這樣做的,未蘇,這一切都是我犯的錯,我只是在爲自己做的錯事做個修正。未蘇,一切因爲我而起,我只想親手結束這一切。”
“你要幹什麼!”沈未蘇嗓音嘶啞起來,不需要電話聽筒,空氣中也能隱約聽見她的悲痛。
她一定很難過,江斯允心裏悶痛,擦了擦玻璃,仍看不清楚她的樣子,但心想着罷了,她的樣子早就刻在了他心裏。
他也並不想看到她哭泣流淚。
他沒什麼可說,把電話掛斷了。
沈未蘇聽到電話掛斷,突然掙開周硯懷就要往院子裏衝,可是轉瞬間,屋子裏突然丟出來個亮點,隨後轟地一聲,院子裏突然有東西被引燃,火光瞬間就擴散開,把整個大門和圍牆都包裹了起來。
周硯懷急忙從後面把沈未蘇給拽回去,死死按着她,“沈未蘇!給我靠後!”
她被火光驚住了,嘶啞着喊,“阿允!阿允!你幹什麼,你快出來!”
就在火起之後,忽然四面八方衝出來很多人要往裏面搶攻,沈未蘇震驚不已,周硯懷拖着她連連後退,一直退到很遠的安全的位置。
顧不得在乎他帶了這麼多人來,沈未蘇哆嗦着去摸手機,繼續給江斯允打電話。
屋裏,手機持續響動,江斯允置若罔聞,進了最裏面的屋子,他俯身看着蜷縮在那兒驚恐萬分的程惜知,擡手,拍了拍她的頭,“我帶你離開這個醜惡的世界。”
程惜知搖着頭,淚水狂涌着,“不要,不要!”
江斯允聽着她的哭聲,彷彿出現了幻覺,另一個聲音也在耳畔響起。
他看着火焰已經爬入窗子,濃煙瀰漫,高溫和濃煙讓人清晰地感覺生命盡頭的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