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面露驚恐,賀敬西伸手繞着她頭髮,“怎麼,不想死?”
她猛烈搖頭,“不想……”
賀敬西饒有興趣,坐她旁邊,“留戀什麼?”
她窮的住那麼破的房子,遇到他之前,沒穿過很好的衣服,沒喫過珍貴的食物,窮的出賣自己,他那天在學校街邊看到她,表情麻木地挨個車走過,接受那些或老或醜的男人審視挑選。
如果不是他,她此刻應該就會躺在某個令人作嘔的男人身旁。
裴月腦子一片混沌,也不知道是誰在跟他對話,口齒不清地說,“就是不想死,我以後會有好日子過的,會有人對我好的……我期盼我的未來……”
賀敬西聽得愣了下,隨即笑了。
真有意思,像她這樣沒享過福分的人,說期盼未來。
他刺破她的幻想,“別幻想了,有錢也沒好日子過,沒人會真心對你好,都是騙人的,全他媽是假的……”
“呸。”裴月唾棄他,“你瞎說,你沒有是你沒有,我會有的,我弟會對我好,他將來肯定有出息。”
“就憑他自己?沒錢沒勢,光靠學習?將來不還是打工,餓不死而已。”
“賀敬西!”裴月爬起來,瞪着他,“我告訴你,我弟絕對,絕對,會很有出息!你別那樣說他!”
“我名字是你叫的?”賀敬西惱火地推她腦門,反了天了。
裴月軟綿綿地跌回去,發着高燒,她早就昏頭了,說的是什麼話,壓根就沒過腦子。
反正燒糊塗了,她就在那放肆地罵他,“叫你名字怎麼了,我還罵你呢,你不是人,你想害死我,不就是坑了你兩個包嗎……我沒給你折磨得遍體鱗傷嗎……你太不是人了……捨不得買就不要買,至於整死我嗎……”
他聽她在那兒喋喋不休地罵,嘴角禁不住挑起來,惡劣了好久的心情,突然散了陰霾。
他推她兩下,“你行不行,別死我這。”
裴月呼吸滾。熱的,再說不出話來。
賀敬西低頭看着她,撩開她額前凌亂的頭髮,看着她的臉。
當初也許是看上這個臉蛋和身。材,試了幾次發現滋味還行,至於爲什麼老是想折。磨她,他也說不清楚。
大概,是她某些地方,跟他的處境很像吧。
她豁出一切去生活,生活仍貧瘠。
而他無論怎樣努力,也得不到那些人的在意。
都是徒勞往上爬的蝸牛罷了。
……
裴月過了個糟糕的春節。
年三十後夜直接高燒進醫院,確診肺炎。
她斷斷續續,昏睡到年初二才清醒。
睜開眼,是個陌生的女人,給她端水,餵飯。
裴月餓壞了,喫完了,問她是誰。
那人也沒多說,放下東西去打電話。
裴月也大概猜到了,過不久,賀敬西果然來了。
他仍精貴瀟灑,一件黑色長大衣,高挺英俊,進門的時候,身上還帶着一股清冷的香水味。
裴月看到他就想起他把她往冰水裏按,心裏把他祖宗十八代問候一遍,面上卻仍笑着,“賀少,謝謝你送我來醫院。”
裴月看了眼,眼睛瞪大了一圈。
三十萬。
買她閉嘴?還是買她命?
賀敬西一根根地將手指從皮手套裏摘出來,“我過兩天就去南邊海島,項目開始了,估計三五個月回不來。”
裴月一聽,立刻想到,那豈不是,在他們所剩無幾的一年期限內,他不會再回來了?
除非他強迫她飛過去,不然他們不用再見面了。
她剛要竊喜這個約定提前結束,就聽他說,“續約。”
裴月一哆嗦,燙了手似的將支票還回去,“賀少,這太多了,我還是……”
“你不用露出那個竊喜的表情,剩下的三個月,我想玩,你還是得隨傳隨到。”他見不得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樣子,看到她立刻耷拉眉眼,他嘴角一挑,“支票你拿着吧,想好了給我個準話,想不好,就自己撕了。”
裴月暗道他惡毒,讓她親手撕了三十萬的支票,簡直是對她天大的考驗和爲難。
她也幾乎就動心了,三十萬呢,漲價了十萬,再加上他若是再像之前一樣,隨便送她兩個包,她又能多幾萬的額外收入,一年三十幾萬,三年就是一百萬呢,她一個窮學生哪輩子能賺來?
但一想到那晚,他冷眼站在水池邊看她垂死掙扎,以及他伏在牀邊說,要帶她一起死,裴月就四肢發冷。
給她一個億又如何,她不想有命拿沒命花。
別人給包了不得損失點青春和尊嚴,她不想給他弄死,他是個情緒很不穩定的人,甚至,有一些虐待傾向,裴月怕他下次心情不好時出手更狠,她真死了,對他一點影響都不會有的,所以別指望他有丁點顧慮。
她還是搖搖頭,“賀少,我還是先把支票還你,你讓我再考慮考慮,行嗎?剩下的期限我肯定還會盡心盡力地伺候你。”
“隨便。”賀敬西哪看不出來她變相拒絕。
無所謂,一個玩意兒,他想找樂子,多的是人主動撲上來。
他電話響了,接了後是有事讓他過去。
他收線起身,裴月預感到他們倆就到此爲止了,好聲說,“賀少,新年快樂,新一年祝你一切都好。”
賀敬西嗤笑了一下,心裏罵他,嘴上卻說好話,真夠虛僞的,就得狠。狠的,把她弄。得死去活來,就那時候纔是真實的。
裴月看他走了,心裏長長地鬆了口氣。
是該到此爲止了,人的慾望是無止境的,她想得到更多,就註定要付出更多。
綺麗的世界不適合她,她還是回到最初的軌跡上去,累點,苦點,卻是能讓她的心踏實下來的。
但很顯然,命運從來不受人安排,裴月以爲自己和賀敬西會就此告別,實際上並沒有。
她從二十歲這年開始,自此以後,和他糾纏了將近十年的時間,她是真真的無數次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心力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