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拾得很乾淨,颳了鬍子,換了身筆挺的西裝,除了眼裏的血絲,和後腦的紗布,其他看起來都很好。
那灑脫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來辦結婚的。
秦愫看他好像並不很在乎離婚似的,心裏那點猶疑也就散了。
他也得到解脫了吧,那也挺好。
他們一起進去,莫律師跟兩人都很熟,覺得還是應該勸一下,“關先生,秦小姐,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或許應該再跟家裏人商量一下。”
商量哪裏還離得成。
兩家人不會同意的。
關澤修直接說,“不用,莫律師,直接拿協議書來給我們籤,秦小姐趕着要走,別耽誤她。”
秦愫看着他,他怨氣十足,他口口聲聲她要走,她在他眼裏就是那樣一個無情無義的人。
她默然。
莫律師將協議書拿出來給兩人看,關澤修掃了兩眼,他們倆人都不是那計較的,財產方面因爲事業各自獨立,所以也沒什麼糾紛和需要分割的地方。
她一直分的清楚,不肯和他攪合得太深,是不是一早也爲了這樣痛快的分別做準備?
關澤修冷笑了一聲,擡手拿了筆簽了字。
簽完了,他扔下筆,很是輕鬆地說,“到你了,秦小姐。”
秦愫拿了筆,在自己的那一欄看了會兒,在他奚落的目光中籤了字。
就這樣痛快地結束了。
關澤修看着莫律師收走離婚協議去運作,喉頭裏哽的一片苦,他笑着,“恭喜你秦小姐,你自由了。”
秦愫不像他,還笑得出來。
她起身問了莫律師一些後續的手續問題,得到解答後,她轉身離開辦公室。
關澤修跟她一起等電梯。
兩個人這就已經沒有關係了,他側頭看着她,她沒什麼特別的樣子,不傷心,也看不出來高興,很是淡漠。
關澤修最討厭的就是她的淡漠。
她一點都不難過嗎?
他們好歹在一起兩年多了,兩年說短也不短了,她沒有丁點的留戀和感情嗎?
電梯來了,她走進去,見他在那恨恨地盯着她,她以爲他不想一起走,就按了關門。
就要關起來的時候,他突然伸手卡住門,走了進來。
秦愫想說他那樣怪危險的,但是到嘴邊又收回去了,她說什麼他都要曲解,都要諷刺幾句,她挺受不了那樣的。
倆人沉默着,電梯到了一層,門開了她就出去了。
她走在前面,關澤修跟在後面。
他還有很多話想說,可是他也知道,說出口就變了樣子,又變成了爭吵。
她到了車邊,看他還在後面,就停下來,說,“你的車我叫代駕給你送回去了,你什麼時候方便我再回去收拾一下東西,雙方父母那,看你的意思什麼時候說。”
他盯着她,眼神蒙着一層雜亂無章的灰色。
秦愫想今天可能也不適合說太多,她並不好受,她扭頭拉開車門,淡淡地說,“關澤修,就這樣吧,我走了。”
他一把拉住她胳膊,喃喃地,“三兒……”
他想說很多,讓她再等等,或許他們還不至於要這樣,他還想說一些不那麼難聽的話,他其實不想讓他們走到這一步,可是他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他看着她一直理智淡定的樣子,心裏又有些怨恨,他咬牙問,“你什麼時候跟他走?”
秦愫苦笑,“關澤修,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不會跟他走的。你不信,就不要再問了。”
“那你是故意弄掉我們的孩子嗎?”
他像是被夢魘魘住了,走不出那個怪圈,有些事他明明知道,可是早就毀壞的理智讓他沒法思考。
秦愫很生氣,掙開他的手,“關澤修,我在你眼裏就這樣不堪。你問這樣的問題,那我們的婚姻真的是徹頭徹尾的失敗。”
他在後悔和怨恨裏交織,他感覺自己像是壞了的機器,一切都不對勁了。
看着她上車走了,他站在那裏,感覺自己忽然被世界割裂拋開,周圍的一切都遠去,模糊,只剩下他一個人,被丟在了漫漫無際的荒野,找不到一條路,找不到一個終點。
——
關母得知消息的時候,匆忙趕去關澤修的住處。
保姆被遣走了,屋裏亂糟糟的,一點人氣都沒有。
她匆匆上了樓,找了好幾圈,纔在衣帽間的地上看到關澤修坐在那裏。
鬍子拉碴,滿眼通紅地坐在地上,衣櫃空了一大半,身邊丟了一堆都是他自己的衣服。
關母氣惱地上去,“你怎麼搞的!你跟愫愫離婚了,這麼大的事,怎麼可以不跟家裏說就自己決定了!”
關澤修擡了擡眼皮,看着媽媽,他臉上那點僞裝再也掛不住,像個孩子一樣涌上委屈,嗓子嘶啞顫抖地叫了聲,“媽……”
關母心裏一疼,“爲什麼非要離婚?是你提的,還是她?”
他擦了把鼻子,“我逼她提的,她想走,我有什麼理由攔着她……”
“你糊塗,你逼她幹什麼?你看你這個樣子,沒了老婆你跟沒了魂似的,你在想什麼?”
他歪在那兒,笑得恍惚滄桑,“媽……她就那麼走了,收拾了所有東西,走的乾乾淨淨。”
關母拉他,“你起來,你去洗洗臉,我帶你去找愫愫,我不信夫妻倆有什麼過不去的坎非得離婚,我看着你們倆是有感情的。”
關澤修不肯,“媽,不要找她了,她就要跟她真正愛的人走了,她不會再願意回頭了,我也不想勉強一個不愛我的人在我身邊。”
“糊塗,你糊塗,愫愫也糊塗!”關母拉不動他,斥道,“你真看着她走了,再不回來了,我看你還能不能再嘴硬下去!”
他無所謂地仰在那兒,面色一片蒼涼。
關母拿他沒辦法,也知道他有一些男人的自尊心不肯放下來,要他低頭好好地跟秦愫說,是指望不上了。
關母也不想看着他們倆因爲誤解就此分開,起身,匆匆地離開去找秦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