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皇兄聽我解釋:朕真沒想當皇帝啊 >第296章 世間再無張居正(二)
    朱翊鈞,張居正最苛求能夠將他培養成明君聖主的學生。

    但朱翊鈞如何對他的?

    若是潞王不即位,那自己的身後之事張居正的心裏大概是都是有數的。

    但是這十幾年以來的師生情誼,還是讓張居正割捨不下。

    另外就是爲馮保求情,想讓自己的故友馮保安度晚年。

    所以張居正的遺願,沒有半字提及自己的家人。

    迎着張居正充滿希冀的眼神,朱翊鏐心中一軟,“張先生,朕都答應你。”

    張居正笑着點了點頭,又再度環視了一眼這房間。

    “臣此生愧於巨室,愧於政敵……獨無愧這大明之江山社稷……”

    “皇上,可否把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叫過來,老臣還有話對他們說。”

    朱翊鏐起身來,往房外走去。

    打開房門,張敬修雙目無神的蹲在牆角,張懋修則是掩面痛哭。

    “張先生要見你們最後一面。”

    聽到朱翊鏐這麼說,張敬修兄弟二人連忙往房中跑去。

    “張先生的家眷還沒有到嗎?”朱翊鏐問道。

    候立在旁邊的張宏急忙回答道:“萬歲爺,前幾日就已經移文派船隻去接了,明日應該能趕到南京城。”

    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張居正家中還有一老母,已經是八十多歲了。

    “你現在去南京司禮監傳朕的口諭,允許馮保以六品奉御銜在私宅閒住,任何人不得侵擾。”

    “把之前關押在錦衣衛詔獄的馮邦寧等人一併也都放了吧。”朱翊鏐對着張宏吩咐道。

    張宏點點頭,欲言又止。

    天子吩咐下的事情,自然要第一時間做,但是天子的狀態又讓張宏有些放心不下。

    朱翊鏐回望向張居正臥房,“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

    臥房裏,張敬修兄弟倆已經是泣不成聲。

    “你們兄弟二人,爲父是最爲放心的了。”

    “敬修,以後你就要扛起張家的重擔了……至於我的事情,就暫時先不要告訴你祖母了,她年事已高,恐怕受不了這種打擊……”

    漸漸的張居正的聲音越來越小,“……爾等今後當時時謹慎,待到天啓中興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說完這句話,張居正閉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看到自己的父親這般模樣,張敬修連忙撲上去,卻發現張居正已經沒了氣息。

    站在門口的朱翊鏐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從天空中驀然起了一道驚雷。

    緊接着,便是傾盆大雨接踵而至。

    朱翊鏐本能的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看着院落裏面還跪倒一片的御醫被淋得像落湯雞一樣。

    “你們都起來吧。”

    聽到朱翊鏐的話,被淋透了的御醫們如蒙大赦,紛紛起來。

    “還不快滾。”

    大雨中,院落裏只剩下了朱翊鏐一人站在屋檐下。

    “皇上……家父已經走了……”失魂落魄的張敬修從臥房裏走出來,對着朱翊鏐說道。

    世間已無張居正。

    心情複雜的朱翊鏐只覺得自己胸中有一團火,不斷的在灼燒着自己。

    呆住半天的朱翊鏐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走回到張居正的臥房裏。

    牀榻上的張居正緊緊的閉上了眼睛,沒有任何的聲響。

    朱翊鏐想起來,張居正曾經對自己說過,自己的枕頭下面還有一道密奏。

    然後朱翊鏐將手伸到枕頭下面,果然是有一本奏疏。

    打開奏疏,裏面寫着一個個名字和評價:“鄒元標雖忤逆臣奪情,但其人勵風節,嚴氣正性,臣過世之後可以啓用其科道,可糾正朝廷……王錫爵此人有宰輔之姿……”

    連張敬修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什麼時候寫完了這道奏疏。

    這道奏疏裏面,沒有一個字是爲了自己,甚至於讓自己召回曾經在奪情事件被貶官的官員們。

    “書房在哪裏?”朱翊鏐問道。

    還沉浸在悲傷中的張敬修一愣,隨即就帶着朱翊鏐來到了張居正曾經辦公的書房。

    書房的桌子上還擺放着一張端端正正的熟宣紙,朱翊鏐蘸着還未乾的墨,提起筆來筆走龍蛇:

    “漢唐以來,以功業炳史冊者多矣。至若意量廣遠,氣充識定,志以天下爲己任而才又能副其志者,則惟故相張江陵一人而已。隆萬之際,政已馳矣。自世宗西內靜攝,君荒於上,臣縱於下,將嬉於邊,士囂於庠。紀綱萬事,羣墮於冥昧之中,而瓦解土崩之禍,隱於晏安無事之日。”

    “自非有雷霆之力不足以集上下渙散之孰,非有整齊嚴厲之法不足以除積久疲頑之習。江陵知其然也,慨然出其身以任之。奮乾剛,行獨斷,宮府內外,一聽於己,賞罰予奪,悉決於心。”

    外面又是一道閃電劃過,接下來就是劇烈的雷鳴聲。

    朱翊鏐手下的動作絲毫沒有停頓:

    “進《四書經解》而聖學修明,進《皇陵碑》《帝鑑圖》而治具克舉,請詞林入直而清燕無荒,請宮費裁省而國用以裕,任曾省吾、劉顯而都蠻悉平,用李成梁、戚繼光而邊陲坐拓。不以逼上爲嫌,不以死權爲諱,推其意豈不以爲大丈夫,亦即乘時遇主,得行其志矣。”

    “則天下之責當於我任之,任之而當,雖挾無上之威權而不疑,任之而不當,雖蒙莫大之戮辱而不悔。夫豈特無保爵位顧妻子之心即邀名譽之心而亦無之。”

    “天啓二年太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中極殿大學士張居正病逝,贈上柱國,諡文忠,蔭其一子爲都督同知。欽此!”

    ……

    從松江出發的徐璠帶着徐莫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南京城,他現在急切的想要知道現在張居正的身體情況究竟是怎麼樣了。

    在來之前徐階就再三叮囑,讓徐璠買最好的藥材補藥。

    而徐璠也沒有吝嗇,一下子砸了幾萬兩銀子,買了各種名貴的藥材。

    可是當他們剛下船的時候,突兀之間,電閃雷鳴,下起了傾盆大雨。

    見狀,徐璠的心裏頓時升起來了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而一旁的徐莫則是小心翼翼道:“剛剛還是烈日當空,但突然又是電閃雷鳴的……難道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嗎?”

    “不會是首輔大人……”

    徐璠眼睛一瞪,連忙開口制止了他繼續說下去,“混賬!你在說些什麼?”

    “你這是在咒首輔大人!這一次我們是來替父親看望首輔大人的身體情況的。”

    而徐莫彷彿說錯了話一樣低着頭。

    而就在這時,徐璠則是下令趕緊朝着張府而去。

    一段時間過後,一衆人馬便來到了張府,還沒有接近張府,便能夠聽到裏面的痛哭聲。

    徐璠內心咯噔一下,更加覺得可能會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了。

    於是,徐璠捧着放着藥材的木盒就連忙來到了張府府前,有些着急地詢問道:“不知道里面這是發生了什麼呢?”

    而在府門口正在哭的不成樣子的下人擡起了頭,聲音之中帶着嘶啞,“相爺故去了!”

    短短的四個字如同驚雷劈到了自己的腦海之中,連同懷裏的木盒也跌落在地上,各種名貴的藥材灑落在一地,但是也沒有人去拾取……

    徐璠萬萬沒想到,自己已經以最快的速度趕來了,還是沒能看到張居正的最後一眼。

    現在的徐璠內心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了,眼眶之中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難以置信的喃喃道:“不可能,首輔大人怎麼可能就這樣離世了?”

    “我大明的擎天一柱,怎麼會就這樣倒下了?”

    ……

    南京司禮監衙門。

    就在看門的小宦官還在疑惑這驚風驟雨來的這麼突兀的時候,雨幕中一輛馬車衝了過來。

    很快,馬車就在司禮監衙門門口停了下來,從馬車上走下來一個面白無鬚穿着貼裏的男子。

    這個男子撐開傘就往司禮監衙門走去。

    看門的小宦官眼力也是極好的,他一眼就看出來這個男子身上穿的是那些權貴太監才能穿的衣服。

    小宦官快步迎了過去,“公公來我司禮監衙門所爲何事?”

    張宏在司禮監沉浮多年,這種阿諛奉承,他不知道見過了多少了。

    所以對於這種討好,張宏直接略了過去。

    “咱家奉天子之命,前來傳口諭。”

    “快叫你們司禮監掌印太監過來接旨!”

    小宦官聽到這話,一時間感到心驚肉跳。

    “公公您稍等,小的馬上就去請大璫過來。”

    說完,小宦官就抓起來門後放置的雨傘,一路小跑就往衙門裏面跑。

    緊跑慢跑的,小宦官就來到了衙門大堂。

    “公公,有……”小宦官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一看到小宦官如此慌忙,還在喝茶的南京司禮監掌印太監有些急眼了。

    他太瞭解他們的小宦官了,要是沒有什麼大事,他們早就在門口耀武揚威了,怎麼會急急忙忙的跑過來找自己呢?

    上次張居正前來,這看門的小宦官也是這麼的着急忙慌。

    自己最近也沒有爲難馮保啊,不能是張居正來興師問罪吧?

    “快說,有什麼?”南京司禮監掌印太監連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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